假),王老师一见到我就狠狠的揪我的耳朵往上提:“好你个小屁孩,在马路上看到我也不喊我,以为你母亲在身边就了不起了啊,你还不是要来上学!”还好她是老师比较注意形象,下手和说话都很有分寸。
我疼的眼泪直泷(注1),连忙恳求:“王老师,对不起,我不敢了。”
她还是不肯解气,又狠狠的将我的右耳提上了另一个高度,然后转了个圈才罢手。
那一整天,我的右耳都红红的烧烧的,如果连这个耳朵都聋了的话,我都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
木船社坐落在长江边的一个类似于半岛的滩涂上,东边临着分洪河入长江的河口,整个半岛呈香蕉形状,包住了一个港湾,这个港湾是连着长江的。木船社里的人都将这个半封闭港称为木船河,每年的冬季长江的旱期都会停着一些需要检修的驳船,汛期孩子们都喜欢在里面游泳,临近入秋,河水很浅孩子们就开始成群结队的在里面Mo鱼Mo螃蟹Mo河蚌。
在我上幼儿园的三年中,家里唯一发生的大事就是盖了一间大瓦房和一间小坯子厨房。那时我已经上了大班,过完夏天就要上小学。房子是盖在木船社的旁边,四周空空的是些杂草丛生的荒地。但没过几年这里都陆陆续续的盖上了房子包括我的三个舅舅,还有木船社里的其他人。
房子上梁的那天来了好多人,我看着父亲手里拿着一块大红布,然后用五分钱的硬币将红布钉在了房子最顶端的那根横梁上。母亲开始在下面放两节响的炮仗,父亲就提着篮子在屋顶上向围观的人群中撒馒头散糖果。我们姐弟四个也挤在人群中间抢,我好不容易我抢到了一颗糖果,还沾着泥星子就赶紧拨开糖纸将糖果往嘴里一丢。二姐三姐各抢到一个馒头,大姐傻傻的,什么也没捞着,还被人撞到在地喉喉的缀泣。
有了新房子,不用再住那个破木屋了,我们姐弟四人开心的一放学就往家里赶。
破木屋实在有够糟糕,夏天热冬天冷,下雨到处漏,成天Yin深深没有一处是干的地方。如果入了梅(注2),全家的锅碗瓢盆全部用来接雨水。湿气太重的缘故,被子盖在身上粘糊糊的。那个时候,我们姐弟四人经常起疹子,母亲就找一棵柯树,上去砍了几刀,树上流出白白的树汁,母亲用手一抓一把就往我们的身上涂抹,不一会我们姐弟四人就成了掉进石灰塘里的小泥人。
木屋不仅招蚂蚁还招马蜂,蚂蚁还好最多晚上被它咬上几口,肿成两个包而已。马蜂特别可恶,一旦看中你的房子就盯着不放。木屋下面就有一个特大的马蜂窝,足足有脸盆那么大,没人敢碰。有年冬天父母商议着要将马蜂窝摘掉,我死活不肯。可能马蜂住在我家也有三四年了,犹如家庭成员一样好像认识我,从来不叮我。如果有人欺负我,就往家里逃,到木屋下面一站,就没有人敢靠近。满天飞舞的马蜂在我身边盘旋,确实吓人。
然而我们姐弟四人都不知晓,这个新房子的落成也是我们四个孩子辛苦日子的开始。在我刚刚升入小学,母亲就重操旧业,拖着毛病多多的身体去跑船。唯一知道缘由的是大姐,她一直瞒着我们其他三人。我还在上大班教育开始改革,学校收取借读赞助费,每人每年50元,对于月收入加起来不超过40元的父母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父母盖房子也是希望他们不在我们身边时,我们能够过的好点,不再呆在那个破木屋里受苦。
母亲开船的那天,我们姐弟四人沿着分洪河岸边一边追赶一边哭。二姐哭的最为伤心:“妈呀,不要丢下燕燕!妈呀,不要丢下燕燕!燕燕也要上船,燕燕不要上学,燕燕要跟妈妈在一起!”
母亲在缓缓移动的船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交待大姐:“梅丫头阿,照顾好弟弟妹妹!梅丫头阿,带弟弟妹妹回去吧。梅丫头阿。。。。。。”最后母亲哽咽着说不
下去了,她不忍心见着四个子女幼小的身子沿着坑坑洼洼到处是碎石块的岸边苦苦追行,一个狠心转身下了船舱。
我们姐弟四个仍然哭着追,三姐一个不小心被石头拌了一跤,跌破了膝盖。大姐将她扶起,我们姐弟四个就拢在一起,抱头痛哭。我抬起头,泪眼迷蒙的看着母亲的船越开越快,渐渐的驶出了分洪河,渐渐的消失在长江的一头。
每每提到此事,母亲都会老泪纵横:“你们以为我愿意呀,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一个个都还那么小,难道我就放心的下?我这是没办法呀,家里穷阿。。。。。。”
二姐会眼泪淌淌的给母亲茶眼泪,笑着说:“妈,这不都过去了,我们都没怪您阿。”
注1 直泷(shuang) 直淌
注2 入了梅 进入梅雨季节
五
父母都去跑船,我们姐弟四人开始独立的生活。
柴米油盐,父母每次船靠在镇江的时候都会帮我们弄好,顺带还买了一箩筐的黄芽菜(注1)。早上吃黄芽菜做的咸菜,中午吃水煮黄芽菜,到了晚上还是吃黄芽菜。一天两天吃也就罢了,天天吃,顿顿吃,吃到最后我们见了黄芽菜就吐。如今我们家的菜谱从来不敢有这种东西,简直比催吐药还要神奇,只要往桌子上一放,姐弟四人肯定捂住个嘴往卫生间里奔。春夏还好,不时的我们姐弟还到田埂野地或是芦苇滩里面挖野菜来调剂调剂,冬天就惨了,只能就着黄牙菜度日,后来母亲知道我们对黄牙菜过敏就用冬瓜来代替。
每月的开支是30元,由大姐来支配。早饭一般是烫饭,将昨晚剩下的米饭倒上开水煮上十分钟就可以了。中午的菜一般是昨晚做好的,米饭一般由二姐来做,因为她回家比大姐早。我们吃的是杂优稻,一年两季的那种米。米粒瘦长,没有油,做出来的米饭硬硬的,吃到嘴里一颗颗的,很有嚼头。小学五年级有一回到姜盛家里去玩,他父母盛情的留下我吃中饭。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到真正的大米饭,软软的,酥酥的,然而我却吃不惯。长大了反而喜欢上了大米饭,特别是大米之乡兴化的无污染绿色大米,感觉油特别多,滑滑的不需嚼就滑进了肚子里。
平时各人的事情各人做,比如折被子,洗衣服。至于打扫房子,洗锅抹碗,拾柴火等等则由大家共同分担。煮饭,挑水之类的大事情只能靠大姐二姐来完成。木船社是突在长江上的袖珍型半岛,因而排除在长江大堤之外。越过挨着木船社的长江大堤是一片很大很茂密的柳树林,一到礼拜天,我们姐弟四人就开开心心的到柳树林里拾柴火。三个姐姐都会一边拾一边唱歌,惊起一群群的麻雀,呼啦一下全都飞出了林子,然后她们唱的更欢了。
高资镇的小学颇多,在我的印象中大大小小的小学总共有十六所。镇上还有两家中学,一所律属于高资镇,称为镇中;一所律属于丹徒县,称为县中。我和二姐三姐在马桥小学上学,大姐在县中上初中。县中离木船社有六里路,中间穿过沪宁铁路。马桥小学在马桥村的农田里,离木船社有四里路。
上了小学,扎着红艳艳的红领巾是多么的威风。上幼儿园那会,我就期盼着自己能是个少先队员。入队宣誓的时候,我激动无比,喊出来的声音大的连校外种田的农民伯伯都听得见。
老校长特别开心,走到我的跟前和蔼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校长,”我做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队礼,挺着X_io_ng脯,“我叫邵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