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遇见他会是什么情形，自己会不会还是那样láng狈，被众人抛弃，像亡灵一样生活，这是木凌心中最坏的假设。

星期六上完课后没有晚自习，放学比平常早很多，许多学生选择利用难得的时间邀几个朋友去玩，木凌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对他来说放学早的唯一好处是可以回家早点睡觉。

他慵懒地背起书包，目光颓散地看了看周围，至上次燕青事件之后，同学们说他的闲话少了很多，就算说也只是在背后小声议论，现在燕青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四周都是女生，时不时发出笑声，然后眼睛偷瞥了木凌一眼，旁边的女生也随他的目光看去，个个心领神会，窸窸窣窣地说起了木凌的坏话，她们先大声说出木凌的名字，接着声音沉下去在他名字后面加一些难听的话。

木凌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有些可笑，活到现在他还会怕那些闲言碎语吗？

他走出了教室，走过每一个转角，电视里总有惊喜在转角，可现实却没有，大概。

木凌走出校门，向左转，一个身影飘逸地靠在墙上，手插在裤子口袋，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黑色的体恤衫，那人看着来往的人群，在其中搜寻自己想要的背影。

“囚术 。”木凌认了出来。

“我等了你好久。”囚术贴着墙面的背已经有些汗水，他确实等了很久，从自己想见到他时开始等，一直到他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带你去个地方。”囚术走过来，拉住木凌的手，他的手心很汗，很黏腻，但木凌却并不讨厌反而有点留恋。

他们一路向北走，去到了广场，广场上很热闹，拥挤的人群，卖东西的商人，还有那些滑旱冰的人在广场溜来溜去。

“会滑旱冰吗？”囚术把木凌带到租旱冰鞋的地方。

“不会。”

“那好，我教你。”

囚术挑了一双黑色的旱冰鞋，木凌挑了一双灰色的。

“怎么穿”木凌拿着鞋子发呆。

囚术轻笑，低下身来半跪着帮木凌穿鞋子，“好了。”几秒钟后囚术起身，“我拉着你走。”

囚术把手伸出，他的手掌十分厚实，只要抓住好像就会被保护。

木凌拉住他的手，还没起身，囚术用力一拉，木凌整个人都往前滑，滑倒在了囚术的怀中，木凌没有囚术高，他的头贴在了囚术胸口，心跳的声音很鲜明，囚术的胸口宽大而结实，头靠在上面硬硬的，还有一点汗味，这些都不是木凌所喜欢的，但当它们在囚术身上时，就好像有魔力般让木凌沉醉。

囚术看着自己怀中的木凌，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喜欢我吗？”

喜欢我吗木凌脑中一阵巨响，随后紧张地向后退着，但脚下的鞋子让他无法保持平衡，他一屁股跌倒在地。

疼痛感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不知道再睁开眼时自己会看到什么，悠悠地抬起头，看清了囚术坏笑着的脸，以及囚术身后站着的一个男生，他正看着木凌，木凌方才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此刻他的眼神很不和善，扯出一个不屑的笑，离开了原地，混入人群慢慢变为背景，不会被人追寻。

“你在看什么呢？”囚术问着，看了看自己身后，身后都是杂乱的人群，没有哪个比较引人注目的人。

“没什么。”

“跟我在一起，你不要总是走神。”囚术低下身子去拉木凌，眼珠在眼眶转了一圈，直接把一条手臂绕到木凌曲着的腿下，另一条手臂托着他的腰，木凌感到身子一悬，整个人被囚术抱起，“你gān什么”木凌心里一惊，在囚术怀中小幅度地挣扎着。

“回答喜欢我。”囚术极具诱惑的声音在木凌上方响起，空气变得燥热，远方的音乐声停了下来，上空有孔明灯飞过，木凌的圆润唇紧闭着，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回答。”囚术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把自己的唇贴在了木凌的耳边，亲昵的话语一度让木凌失去理智。

“喜欢你。”这三个字从木凌口中说出，说完他难以置信地将手挡在自己的双唇前，瞳孔在那时扩大，看到了囚术笑着的脸。

囚术缓缓地低下头，轻吻木凌的额头，随即将场地转移到他的唇角，这时木凌的身子被大力扯开，身子在空中一悬，一个熟悉的味道将他包围，他贪恋地把头往味道的来源处靠近，头贴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不同于囚术的qiáng壮，是一种极致的温柔。

这个味道他记得，是叶飞，那个曾抛弃自己的人。

木凌没有抬头，害怕看到叶飞那张妖孽的脸。

“小木，抬头。”叶飞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很柔缓的声音，却让木凌不可抗拒。

他抬起了头，叶飞的眉角上扬，眼中是他傻傻的模样，“叶飞。”木凌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是我。”他回着，是坚定的语气。

一旁的囚术眉尖有浓重的戾气，方才木凌被人从自己怀中抢走，他的拳已经挥起，可听见对方叫木凌小木后，他停住了，他意识到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木凌。”囚术的生气全都体现在了语气中。

“小木，我不想再错过你了。”叶飞完全没有在意囚术的话，低头对着木凌说。

木凌体会到了囚术语气中的气愤，“把我放下来。”

叶飞轻笑不语，把木凌从自己怀中放下。

三个人就这样对峙着没有说话，“轰”地一声巨响，天空中烟花绽放。

木凌抬头去看，脸被照的绚烂，但另外两个没有抬头，他们表情yīn暗，互相不退让。

叶飞拉起了木凌的手，“跟我走。”

木凌感到掌心一暖，转头看着叶飞，叶飞向他凑近，眉目变得清晰，眼角的泪痣在忽明忽灭的烟花下很醒目，往日的记忆涌起，那些可以称之为美好的记忆，都与他有关。

囚术拉起木凌的手，他看到了木凌的眼神，知道自己留不住木凌了，所以抓的很紧。

“跟我走。”叶飞把木凌拉到自己身边，木凌将手从囚术手中抽出，走去换鞋。

囚术一愣，目光呆滞，心里不可言说的痛，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两人慢慢远去。

囚术低声冷笑，拿起电话，“石涣。”

房间里倒着很多空酒瓶，囚术醉醺醺地倒在chuáng上。

“老大，不能再喝了。”石涣在一旁恭敬地说到。

他想抢过囚术手中的酒瓶，刚一接近，石涣就被囚术拉倒，囚术翻身一压，贴近石涣的胸口，沉沉地睡去。

石涣没有反抗，囚术一直都是这样，用酒jīng麻痹自己，他摸了摸囚术的额头，上面很温热有些汗。

“木凌。”囚术轻声细语。

又是上次那个男生吗？真的那么在意他吗？

石涣在脑中思考。

夜晚的风chuī得很轻，江面没有波澜，叶飞看着远方的风景，结果还是走了吗？

木凌跟着叶飞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身往回跑，他四处寻找着囚术的身影，但却已经晚了，囚术不在原地。

平静的江面勾起叶飞的思绪，他想到了过去，那个从来不反抗自己的木凌，现在居然为了别人，离开自己。

他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散了散烟雾，深吸一口，“看来真的来晚了吗？”他把烟扔到江中，咳嗽了几下，他并不会抽烟，但总在身边带上一包烟，他抽烟时肺会很难受，但他喜欢那股烟味，喜欢在难过时用更刺痛的感觉平缓自己的心情。

他看着来往的人群，他们大多成双成对，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木凌和他相拥，木凌很羞涩抱的不紧，不一会就松开了抱在他腰间的手，他并没有停下，反而攻势更qiáng，含住了他的唇，木凌没有挣扎，发出细小的声音，大概过了一分钟，屏幕黑了下来，他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就是这段视频让他们决裂，现在却只有这段视频记录他们曾经的爱恋。

他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回了家中，他的家是江边的一栋别墅，很华丽，别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对他来说这一切只是泡影，偌大的房子内只有他一人，他躺在沙发上，身子很沉，不一会就睡着了。

木凌失落地往回家的路上走，他想囚术一定生气了，他会不会再也不见自己，晚风chuī得他发抖，他裹紧了衣服，看到自己家里灯还亮着，母亲在等着自己回去。

他走过楼梯间，那里有声控灯，以前他都大叫自己的名字，现在叫囚术的名字，每叫一声他的名字，世界便会变得很亮，楼梯间很小，隐约间有回声。

到了家门口，他推门而入，母亲把自己拥入怀中，“你这么晚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母亲有些哽咽地说着。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愧疚地说，母亲没有他高，抱着他，头只到他的胸前，他看着母亲，也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