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地看着我。
我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汤喝完,抹了抹油腻的嘴,打了个饱嗝,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苏,排行老六,做的是降妖除魔的营生,道上的兄弟给面子,都叫我一声六爷”。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谄媚道:“当然啦,您叫我苏老六就行,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江先森帮我啦。”
江垂云自然是有些懵,问道:“我帮忙?我可什么都不会。”
他狐疑地看了我几眼,见我不回答,低头喝起了面汤,最后连碗底的肉渣,也一并吞了,吃完不住地跟我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泡面,直赞我手艺好,泡个面居然能泡的如此美味。
我笑的很是欣we_i,宛如老母鸡看着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小鸡崽儿。
此时,本来一直贴在江垂云身上的鬼少爷忽然变了脸色,慢慢站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看江垂云,又看看我,退到了墙角,才发现这间屋子被下了符,根本出不去,急的小脸都白了。
卧室里的那个女鬼也发出凄苦的哀嚎,嘶哑粗粝。
江垂云只顾着碗底那仅剩的一点汤汁,根本没有发觉周遭这一切。
楼下传来孤魂野鬼的尖叫,宛如已身处无间炼狱。
它们四散奔逃,肝胆俱裂,却苦于阳光桎梏,只能在我们脚下瑟瑟发抖,哀哀求饶。
那是因为夜叉初食鬼肉,终于释放出了满身浓重的煞气。
8
若说这吃鬼,用食物来打个比方,也分鲜嫩醇辣,馊老臭酸。
七岁以下的小鬼,就像羔羊肉,怎么吃都合适。
或是几十年的老鬼,甭管多大岁数死的,在人世漂了这许多时日,浸yin着烟火气久了,就像老腊肉,滋味也是绝妙。
但最让夜叉喜欢的,就是那种怨念深恨意浓的厉鬼恶鬼,非要打个比方,大约就是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若是这三种集合在一起,那冲天的香味勾的钟馗都要从地府爬出来。
差不多就是小羊排烤的流油又洒了孜然辣椒面,还是红柳木串着转圈烤的那种。
不巧我方才在江垂云厨房里逮住的那一只,就是这种极品。
约是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衣,死了几十年。
生前日子定是过的不好,死后还被人穿上红棉袄,给她下葬的人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旁的老鬼比猴还精,先前闻到江垂云的味道,虽然都是馋的聚到此处,但它们也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躲在底下在观望。
这小女鬼死的时候心智不全,大体是循着味儿懵懵懂懂溜上来,被老鬼们充作出头鸟。
刚才江垂云的那碗泡面里,放着她的碎肉。
真是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古人诚不欺我也。
江垂云显然没有吃饱,浑浑噩噩站起来,目光迷茫地望着我,又转向缩在墙角的鬼少爷,最后还是循着味儿走到了厨房,看见了那瘫在地砖上一动不动的小女鬼。
她脸上被我抠下来一块肉,白白的小脸蛋上裂着口子,散乱黑发下,两颗泛白的眼珠子直指着门口。
江垂云显然被眼前这景象吓住了,可本能驱使他咽了咽口水。
“江先森,刚宰的小羊排,好好享用哦”。
我走到他身后,用力将他推进了厨房。
。。。
厨房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吐着烟圈,扫了一眼躲在墙角的鬼少爷。
“你听听你听听,骨头都嚼碎了,一会儿管叫你也死得其所,一点都不浪费”,我对鬼少爷说完,掸了掸烟灰在这破桌子上,不小心烫出个疤,才发现他家里有烟灰缸,希望江垂云一会儿不要迁怒我。
刚开了胃的夜叉,虽然灵力还低下,可真要火起来,我也是架不住的。
没办法,谁叫我学艺不精,好几年前又叫我爹赶出家门,遇见厉害些的老鬼,我都只能躲一躲,平时就
拣些小孩早夭,回魂头七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小活儿,后来糊弄了几个大老板,在这一行名气才大了些。
如今捡着这么一个夜叉出世,简直是中了头奖,定是老天爷看我日行一善,发来表彰我。
往后我画符他去吃,再厉害的恶鬼也要怂成小绵羊。
想到我以前被厉鬼追的满街跑,丢脸丢到太平洋去,这口恶气终于要发xie发xie了。
厉害的耗子是能咬人,可爷以后怀里抱着猫呢。
厨房里的声音渐消,我赶紧摁灭了烟头,起身对我的发财猫阿谀奉承:“江先森好胃口,这么快就吃完了,也是,这小孩子肉细,都不够塞牙缝的,您瞧,我这儿还给您备了一块大点的排骨”。
我大拇指比着鬼少爷,鬼少爷当下哭的涕泪横流。
江垂云显然是做人做的久了,还不适应做夜叉的日子,tian了tian嘴唇,双眼还是发直。
鬼少爷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搬出一夜夫妻百日恩这种名头,最后指着卧室里哭道:“那里不还有一个,你行行好,拿她垫了肚,我以后做牛做马,任你差遣”。
江垂云显然被他说动了,犹豫地望望卧室那边。
我赶紧拽住他的胳膊,笑的有些尴尬:“我的爷,那个虽然死的惨也闻着香,可不能吃”。
那个是你妈,闻见你的味儿,来保护你的。
9
冬日的滨城,天黑的早。
小饭店门口都牵着彩灯,拉拉扯扯挂满了街道,练摊的小贩占了步行路,糖炒栗子炸馓子,煎饼果子烤红薯,满满一条街的白气氤氲。
各种味道混在一起,闻着香极了。
可这些食物的香气中,独独混着一股檀香,着实有些突兀。
苏老六皱着眉蹲在一处算命取名的小店门口,将烟屁股在地上摁灭,回头对屋里说:“我一告诉他那是他妈,他立马就冲过去了,你猜怎么着”。
冷风吹进门,苏老六搓搓手,关了门,钻到暖气扇旁边,靠着取暖。
屋里灯光昏暗,两边墙壁杂乱无章地陈列着各式观音佛像,香炉蜡烛。
一个老婆子带着圆圆的金边眼镜,缩成一团,盖着毛毯摊坐在墙角的沙发里。
她六十上下的年纪,脸上虽然满是褶子,看着倒是细腻,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有些浑浊,却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瞥了瞥苏老六,揶揄道:“还能怎么着,他要是能把自己亲妈吃了,我这儿的货你随便拿”。
苏老六伸长脖子瞄了一圈,随手拿了个五彩斑斓的佛串子套在食指上晃圈儿,才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好家伙,他那个亲妈,也不知道怎么死的,脖子扭到背后,嗓子管儿别着,一句囫囵话儿都说不明白,就会鹅纸鹅纸地叫,听着都难受,我那个祖宗看完,吐了我一脸泡面,搞的老子现在看着泡面就反胃”。
老太婆听了,捂着嘴直笑:“六爷现在可发达了,还用得着泡方便面”。
苏老六脸上有些得意,却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