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深秋,那这放花灯和烟火的节目自然是不能少。
君臣二人溜达了一圈,买了几身新衣裳,待到肚子实在吃不下东西了,这才晃晃悠悠往河边走去。
“这街边小吃虽说不如宫里的山珍海味有营养,但味道却是不遑多让的。”段故景咬着糖球,随手往路边乞丐碗里丢了两枚铜钱。
“丞相心善。”萧卫遣打趣他,“喜欢吃以后便叫宫里厨子学着做。”
段故景摇摇头:“这热闹人烟学不来的。”
萧卫遣想了想,说:“那我天天带你出来吃。”
“砰!”
身后烟花猛的炸开一朵,点亮了夜空中片刻晃眼。
人流涌动,朝着视线最好的桥上走去。
但段故景没转身去看烟花,萧卫遣也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俩站在河边面对面对视,与人流逆行。
良久,段故景开口了:“圣上,臣这一颗心,是忠君之心。”
“孤知晓。”萧卫遣叹了口气,“丞相的忠,孤从未怀疑过,南昭有段丞相,是我南昭福分。”
段故景眨眼,抿唇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的君主继续说着。
“但南昭有段丞相,恒帝有南昭,那萧卫遣有什么?”
河流带着一片花灯飘过,带来暖光和暧昧。
萧卫遣向前走了两步,在离段故景只有半臂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丞相知道吗?萧卫遣想要段故景。”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萧卫遣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圣人,他藏不住喜欢,他也忍不了了。
段故景难得心慌,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单方面动了心,本以为这样抽身离开得快,却不想竟是双向欢喜。
“圣上……”他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您太大胆了。”
他没有拒绝……
萧卫遣眼睛一亮,心脏更是疯狂跳动起来,说出来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阿城……我心悦你。”
段故景低下头,闷声一笑:“圣上啊,您可真是贪心,单要臣这一颗忠君之心还不够吗?”
“不够。”萧卫遣快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他的丞相,好像也喜欢他,“恒帝喜欢段丞相,萧卫遣喜欢段故景,萧恒喜欢阿城……南昭皇帝太贪心了,丞相故景和阿城都想要,不知公子给不给?”
段故景乐了:“我若不给呢?”
“那皇帝还需更努力。”萧卫遣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它还能努力跳得更疯狂些,公子城想不想看?”
段故景戳了戳手下的肌肉,认命地叹了口气:“不看了,公子城给了。再看下去,公子城怕给不起。”
他这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圈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四周灼热的空气烫得吓人,段故景觉得自己脑袋都在冒烟,他无措地咳了一声:“圣上?”
萧卫遣此时已经快乐开花了:“故景,你说清楚些。”
“我怎么说清楚?”
“说你心悦我。”
“……”
段故景被皇帝如此不要脸惊呆了,他从对方怀里挣出来,努力平复疯狂跳动的心脏:“圣上,烟火快结束了。”
没听到想要的答复,萧卫遣颇为失望,但他一向乐观:“结束便结束了,阿城牵着我的手去放花灯可好?”
段故景也不是个矫情的,看着对方颇有些紧张的神情,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后走上前执起对方的手,柔声道:“好啊。”
萧卫遣看直了眼,顿时难掩激动的心情,在两只手紧握的指缝上落下一个轻吻:“阿城,我待你好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不是一句话说得明白的,但段故景还是信了。
因着一个一辈子,送出了自己的整个余生。
本以为看透了红尘,却发现自己早已是红线缠身,一身理不清剪不断的情丝。
花灯很小一只,却承载了无数个美好的憧憬。
段故景把玩着手里的粉色花灯,皱眉看向身边的人:“这颜色我不喜欢。”
萧卫遣当即回道:“那我们换一个颜色。”
“没有别的色。”段故景难免遗憾。
“这不是问题。”萧卫遣笑笑,挥挥手招来暗卫说了几句,待暗卫离开,他才踱步挨近段故景,“阿城,我可以抱你吗?”
自从刚刚说开了话,萧卫遣再不掩饰眼中的炽热爱意,烫得段故景都无法忽视。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抱了吗?”他笑着反问。
“那自然不是。”萧卫遣说着,就一把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下巴在对方耳鬓间摩挲着,“除非你说不喜欢我,不然我就一直抱着你。”
“无赖。”段故景嗔了一句,“那你若先放手了,可是说明你不喜欢我了?”
“那自然也不是!”萧卫遣慌忙解释,在他耳朵上落下一个吻,“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会不爱你。”
皇家真情少,莫说爱,连喜欢之意能表达出来的人也是寥寥,萧卫遣这一声爱,在段故景耳中闹了半晌,最后沉进了心窝。
这是恒帝第一次说“爱”,也是萧卫遣这辈子唯一一次爱人。
这一趟出游耗了一月有余,回来的时候,京城绿植已经秃了枝桠了。
段故景和萧卫遣君臣二人假公济私,借着微服私访游山玩水,愣是把京城到封城这一路玩了个遍,好不逍遥自在。
“阿城,我们像不像神仙眷侣?”萧卫遣将左手旁枫树上仅剩一片红叶摘下放入身边人掌心。
“可别,神仙可不会每天处理一书房的公文。”段故景把玩着手里的红叶,漫不经心道,“我曾经那日子,才称得上是神仙。”
他曾经也是不染尘事的谪仙,只是如今历练一番失了真心罢了。
萧卫遣了解他,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是在抱怨了,于是不免失笑:“你且忍一忍,带我收拾好这锦绣山河,便让出这皇位,带你远走高飞闲散一生可好?”
这话要是旁人挺到定然是惊恐万分,但段故景不是旁人,他摸摸下巴,思索了一番后,竟真的点了头:“好啊,我们去江南养老!”
萧卫遣捏了一下他的脸,不由失笑:“好,我们白首不分离。”
段故景不答话,只笑看着他。
皇帝jīng通书文武技事故人情,无所不能。但唯有一点,是这几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但萧卫遣不明白的,那便是身不由己。
段故景看得通透,这白首不分离暂且不说,但就退隐江南这事便不可成。
先帝有令,段家也有祖训,这萧家江山,不可让人。
但这一辈有能耐的只有萧卫遣,剩下两个王爷一个痴情亡妻终生不娶,一个滥情成性伤了身子,再无生育能力。
因此,萧家江山不改姓,只剩下了萧卫遣娶妻生子,和璃王放下亡妻再续烟火这两条路。
段故景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却也不是盲目乐观的人,他想着,走一日过一日便是了。
时候还早,这些先不想,待时间长了感情淡了,一切都好再说。
就这样,段故景明面以丞相之名,私下以爱人之名,又陪了萧卫遣度过了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下章或者下下章,恒帝和公子城就要开始nüè了!
(甜的写起来真上头,但咱也不能忘了这是个nüè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