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雪晖恢复意识那刻,只感觉到喉咙干渴地胀疼,用力咽了口唾沫后,情况反而更加糟糕。眼皮很重,空气里是不太好闻的消毒水味道,隐隐约约很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近越是模糊。身体更沉,陷在硬邦邦的床上,手臂很冷,微微有些发麻。转了转眼珠,感觉到了光,才试着慢慢把眼睛睁开。

头侧向一边睡着,对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插着管子一动都不动的白发老人。蓝白条纹的薄被盖在已经枯瘦无形的身躯上,挺吓人的。项雪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手臂,又试着用力将自己撑坐起来。

是医院的病房没有错,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在医院?手臂上有伤痕,不是很深,一般的擦伤,处理后只留下红色的印痕。拉开病号服看了眼,身上也有些擦伤,腹部有一块面积不小的淤青。项雪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醒来前最后的经历,这样的情况明显是和人打了一架,但怎么会呢?他不记得自己和谁打过架,确切地说大脑里搜索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完全地没有印象。还有,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即使昏迷了几天,也不该瘦得那么明显,而且皮肤看上去也不太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项雪晖又看了眼隔壁床的老人,按响了床头的呼叫按钮。

护士带医生进来后,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生命体征稳定,一切指标正常,其实能醒过来,基本就没事了。

“不好意思,能告诉我,我怎么进来的吗?”拉好病号服袖子,项雪晖终于得以机会开口。

“把你送进来的人,下班后会过来看你,你直接问他吧。”医生很简单地回答了句,看向项雪晖的眼神倒是挺友善。“再观察两天,如果没有事情就可以安排出院了。你先休息,有事情可以按铃。”

“谢谢。”

项雪晖猜测自己可能是睡久了,记忆一时有些混乱,想着反正人没事,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在床上躺着又休息了会儿,项雪晖起身走出病房,去走廊尽头上了个厕所,然后走到护士值班室那里问电话打。

这家医院还是有些印象,项雪晖知道自己曾经来过,像是陪一个朋友过来看病。因为他们家并不在这块区域内,所以看病不会来这里。路远,而且就设备和医资力量来说,也相差不大。

护士还是很客气,介于项雪晖的特殊情况,借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可惜没有人在。正回忆手机号时,忽然听到背后一阵疾跑声渐近。还没等自己回头看,护士就开始训斥对方,说在住院部一定要注意安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来人笑呵呵地道歉,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项雪晖身上。“你醒了?”

“是你送我来的医院?”项雪晖知道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平头看着憨厚的男人,很大的可能就是恩人来了。

“是我,你醒过来了真好,睡了两天了。饿了吧,我给带了吃的,我们先回病房。”

项雪晖对于这个在他看来有些热情过头的男人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本能地会有一种警戒。这种警戒并不是缘于面前的人危险,而是这个人会带给自己的东西让自己感到不安。这样的不安,可以说更像是直觉。

“我不知道你今天醒,就带了些粥,先吃着,不够我下去给你买。哦,对了,忘记说了,我叫汪海。”

“汪海?”

“对,就是汪洋大海的那个汪海。”汪海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粥连同勺子一起递给项雪晖。“粥要趁热吃才好,我给你带了小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都很清淡,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大补。”

项雪晖笑着接过碗,歪着头注视着汪海认真给自己的粥里加小菜的情景,那神情就像是在伺候自己的媳妇一样。一想到脑子里出现这样的比喻,项雪晖立刻摇了摇头,把那个出现在大脑里的诡异画面甩掉了。

“吃吧。”汪海没有注意到项雪晖的动作,在他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就那么看着他。“快吃啊。”

项雪晖有不少朋友,也有人很喜欢照顾自己,把他当作弟弟一样,有时周到得不像话,比如孙之溏,但那也是在大家熟识的情况下。像眼前这样的人,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般如此,还是未曾见过的。项雪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前世帮了这个人极大的忙,或者也救过他的命,今世才能得到如此的关照。

粥煮得很是火候,是他喜欢的那种厚实浓稠型的,比外头清水里飘着米的好了太多。

“你不吃吗?”

“这个是专门给你带的,昨天,前天你没醒过来,我就自己吃了,嘿嘿。”汪海还是那样笑憨憨地全无避讳地盯着项雪晖看,眼珠子黑漆漆地特别有神。项雪晖知道这个人不坏,相反很好,但最初的那种提防却依旧没有减退。不是说有多相信自己的自觉,只是无法忽视那样强烈的不安而已。

“我说……家和,你……”

“你叫我什么?”项雪晖猛地抬起头,嘴唇上还粘着米粒,就那么那被电击了般迅猛地抬起了头。

“呃……”汪海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没有听清楚,你就跟我说了一下,声音还很轻。进医院后是拿我的身份证登记的,我就随便写了你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三个字。许家和,或者佳贺,也许是徐而不是许。嘿嘿,你叫什么来着?对了,你有联系到你的家人吗?他们应该挺担心的。”

项雪晖端着手里半空的碗,手指用力曲着,关节处都开始发白。项雪晖知道自己的手干净修长,男人里算是好看,但绝对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指甲没那么饱满,小拇指没那么长。食指上有带戒指的痕迹,但是他从来不带戒指。还有右手中指上读书时期留下的老茧也不见了,隐隐约约在左手中指上到有一个。

不是自己的手,身体也不一样,似乎变轻了,开始还以为是体虚,才会觉得走路时有些飘。项雪晖之前没有多想这些异常现场,谁都不可能会想到,自己控制感知到的身体,尽然不是自己的。

汪海可能是听错了,也许那三个字根本不是名字,也许项雪晖根本没有和他说过话,无数正常逻辑可以例证反驳。但项雪晖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和符合逻辑,从他醒来那一刻开始,就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汪海注意到项雪晖变白的脸色,担心地伸手Mo了下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你有镜子吗?”这五个字,项雪晖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没有让声音跟着发颤。不是异想天开,有一个人跟你如影随形二十多年,你知道他

是什么样的,光呼吸都可以辨别,因为那个人就是自己。

“镜子?我带镜子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不过你要的话……等等,我去给你借,等等哦。”汪海甚至没有问项雪晖要镜子做什么,又是那么满腔热血地跑出病房。以后很久,项雪晖都会想起这一天的经历,想着汪海那憨实的笑容。如果没有这个人,这个故事的开始,一定还要糟糕很多。

镜子里,项雪晖所看到的那个脸色苍白,眉目清明的男人,叫许嘉鹤。这三个字,项雪晖和汪海一样,在开始的时候都写错了。汪海救起他,或者救起这个身体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很狼狈,带着伤,衣服都划破了。跌跌撞撞地从某处走来,最后摔倒在汪海经过的路边。许嘉鹤昏迷之前跟汪海说了七个字,前三个字是回答汪海的提问,是他的名字,后四个字,是“不要报警”。

“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数人都会报警吧?”

大多数人也不会把人送来后还垫付医药费,还天天拿着家里煮的粥过来探望,原因只是医院的饭菜不好吃。

“但你看着我说的时候,很认真,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说的。”汪海皱皱眉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应该报警的,救了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伤者,没有不报警的理由。

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说的,还真的没说错。项雪晖放下镜子,慢慢抬起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忍得眼睛都疼起来,却没有让它们落出来。像是一场梦一样,不知道的是现在在做,还是之前在做。

“我听护士说,你好像有些记忆缺失,或者创伤后失忆什么的,就是不太记得发生的事。”汪海很为难也很努力地将那些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词照搬了出来。“我不懂,不过我想……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

“不用,真的。”汪海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缘分吧,反正就这样了。”

“是啊。”项雪晖短促地笑了下。反正就这样了,只是为什么呢?如果这个身体是许嘉鹤的,那么项雪晖自己的身体在哪里?如果说许嘉鹤死了,那么他呢,他难道也死了,所以灵魂才会跑进另外一具身体里吗?

最后的记忆,项雪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回忆,回忆得太阳穴都要炸了,还是不想放弃。没有比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更加荒谬的事情了,项雪晖找不到让自己完全镇定的理由。

“你也别太急,医生说需要时间。”

“我想去打个电话。”

“电话,我可以借你手机,你……记得你家人的号码了?都记起来了?”

从来就都记得的,只是现在这个电话已经不能打了。以什么身份打过去,说什么,这些都是问题。如果说项雪晖真的死了,如果不是意外,甚至凶杀,那么他电话过去,就把这个身体直接变成了嫌疑人。

项雪晖不认识许嘉鹤,许嘉鹤却认识项雪晖的几率有多大,项雪晖吃不准。但贸贸然地现在就把许嘉鹤推过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对于许嘉鹤的一切还全然不知。何况他要怎么说呢,说我是项雪晖,只不过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谁会相信呢?换了是他也不会,即使是现在,也无法完全接受。

二十多年来最冷静的一次,项雪晖没有预想过,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苏菲:\(▽)啦啦啦……生日开坑图吉利,hiahiahiaO(∩_∩)O……求捧场……【羞涩】……

PS,开坑首天三节,首周会日更,争取周五到字数申榜……嚯嚯……

1213:晕死了,又抽,抽没了重新改了发,现在日期乱七八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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