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悔意,如果昨晚他没有多管闲事去救那个浑身是血的混混,没有为仓库里的伤者包扎,也许他现在已经在温馨舒适的家里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哪怕险些被那个混混头子杀害,哪怕现在被警察误会抓进牢里。
他所说的就是事实,他根本不认识那些黑帮混混,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械斗,只是眼前这位警察并不相信。
“既然我们沟通起来这么困难,你就再好好想一想。”江月楼说完转身欲走。
陈余之身心俱疲,心中还有所惦念,不管不顾地怒道:“你这么做,愧对百姓,愧对父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转过身来的江月楼一脚踹翻,重重倒在地上。他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流出了鲜血。
他感觉到江月楼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面孔凑得很近,有浓厚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模糊的视线中,江月楼瞪着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表情狰狞,恶狠狠地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灌入他的耳中。
“你这种人,能懂什么?”
此时的江月楼已经完全沉浸在一个可怖的幻象中,他的耳边还残留着陈余之“愧对父母……父母……父母……”的回声,眼前的画面却变成了父亲暴打母亲,幼小无助的他尖叫哭泣的场景。
小小的他不停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却始终阻止不了落在母亲身上凶狠的拳头。
陈余之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发现江月楼虽然盯着他,但目光已经涣散,似陷入痛苦的回忆中。这样的江月楼仍然危险,全身紧绷着,双手还在不断用力收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孙永仁再次出现,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保释人。
陈余之侧头望去,见那人畏畏缩缩站在门口,面带惊恐之色,却安然无恙,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
孙永仁的脚步声终于让江月楼意识回笼,一下松开陈余之的衣领,恢复冷静无情的姿态。他听着孙永仁在他耳边小声汇报,低语道:“嗯,找人盯着他,查查他背后的势力和人脉,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把跟三号房犯人有关的,一网打尽。”
孙永仁飞快答应,转身离去,将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
陈余之已经缓过劲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月楼,“你没有杀他?”
江月楼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我家里还有个小妹需要照顾。”陈余之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终于吐露出些许祈求的语气。
可对方仍是不理,仅用余光撇了撇他,推门而去。
门外,宋戎老早等候着,见江月楼出来,连忙跟了上去。“查清楚了,昨晚带头的那人叫王猛,十几岁就在码头上混,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前几年跟了金马堂的老火,主要贩卖大烟。昨晚就是因为一批烟土,和孙老二的人打起来了。”
“人还没找到?”
宋戎摇了摇头:“但已经安排人通知各个医馆了,一旦发现有去治枪伤的,第一时间报给警署。”
江月楼点了点头,见宋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那个陈余之,在景城是口碑不错的医生。我按照他说的地点去过了,他傍晚的时候的确在松东路董家出诊。”
“从董家回城西,那片废仓库是必经之路。”江月楼若有所思,转头看了眼审讯室,下令道:“放了吧!”
宋戎领命而去。
被释放的陈余之从警署出来,明亮的阳光瞬间刺痛了双眼。但这和之前审讯室里的强光不同,是属于自由的光明。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到小妹还在家中
等他回去,不觉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宋戎提着他的药箱从他身后追赶上来,“陈医生,科长让我把药箱还给你。”
陈余之客气地接过,向宋戎道谢,视线却不知不觉移向他身后的警署大楼,总觉得在某扇窗户后,有个人正看着他。他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被冤枉成走私土烟的黑帮喽啰,还被强行关押了一个晚上,他本该对那位江科长心怀厌恶及不满,但他又不自觉地想起方才他那恐怖的状态,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一路琢磨着,陈余之回到家中。
家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整洁单调的环境。
“可盈,哥回来了。”他推开门走入,扬声喊道,却没有得到妹妹陈可盈的回应。
他将医药箱放在餐桌上,理了理长衫上的褶皱和自己的仪态,以免妹妹看见自己的狼狈。
“这淘气鬼,又跑去哪里玩了?”陈余之站在空无一人的卧室自言自语着,准备再到外面妹妹常玩的地方找一找。
还未走出院门,他眼尖地发现门槛旁有一个样式可爱的发卡。
那是妹妹最喜欢的发卡,一直小心翼翼宝贝着,连他都不许碰一下。现在这枚发卡却孤零零地掉落在泥土里,沾染了尘埃。
陈余之神情骤变,将发卡紧紧攥在手上,往门外跑去。
他去了可盈常玩的地方,去了热闹繁华的大街上,问了许多人,有和可盈玩耍的伙伴,有来往的路人,有沿路叫卖商品的小贩……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可盈。他没有死心,而是跑去另一条街道,继续挨个问来往的行人。
终于,有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拿着陈可盈的照片顿住了,似乎在思考。
陈余之眼中燃起希望,激动而期待地看着小贩,比着妹妹的身高:“您回忆回忆,她大概这么高,脸圆圆的,笑起来有酒窝……”
“说到酒窝我想起来了,我去送菜的时候,在念春阁后院里见过。”小贩将照片还给陈余之,满脸肯定的神色。
陈余之一愣,“念春阁?那是什么地方?”
小贩说起念春阁简直眉飞色舞,听在陈余之耳朵里却怒火滔天,几乎快要被气疯。
那竟然是景城有名的风月场所。
陈余之虽不相信自己妹妹会在那样的地方,但也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终还是摸索着寻了过去。
念春阁的正门他是不会进的,想来那些倚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女人也不会搭理他的询问,反而会纠缠着他进去寻欢作乐,不让他脱身。他一路从正门绕到了后巷,赶巧遇上后门开着,有个女人正将一盆水泼了出来。
陈余之忙上前拦住那个女人,拿出可盈的照片询问。那女人脸色有些古怪,立刻推开了照片,躲闪着他的目光。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一定知道妹妹的下落,继续追问道:“姑娘,你见过她对吗?她才15岁,是我的妹妹。”
那个女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降低声音急切地说:“你找的这个女孩已经不在这里了,别来了。”
陈余之立刻抓住她的胳膊,如同遇见救命稻草一般,“你见过可盈?什么叫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她人呢?现在在哪?”
“她是昨晚被卖进来的,性格太烈,妈妈顺手把她转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
陈余之的心骤然沉入谷底,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神万分痛苦。女人被他抓疼了,拼命挣扎起来,却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