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金光瑶不无忐忑地唤了一声,而一向守礼重道的泽芜君竟恍若未闻,只背对着他,一下一下极平静地擦拭着佩剑,只有微蹙的眉心出卖了他此时略微烦躁的内心。
金光瑶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心中暗哂,他这二哥向来极重礼数,怕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无理的举动,可见实在是气很了。
金光瑶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轻柔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将饭菜一一摆好,自己在蓝曦臣对面坐下,道:“二哥心里有气,不愿见我,我自然也不愿讨了二哥的嫌,只是二哥连日不饮不食,身体怕是受不住啊!我寻思着是饭菜不合二哥的胃口,特意从姑苏请了最负盛名的厨子来给二哥准备吃食,二哥尝尝?”
蓝曦臣不语,把剑收回剑鞘,放在一旁,却也不看桌上珍馐,兀自沉默着。
金光瑶与他相交多年,知他这是心软了,走过去蹲在蓝曦臣面前,强迫蓝曦臣看他,眸中含泪,一派可怜之态。
“二哥当真这样厌烦我,一点往日情分也不念?”他苦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如今我在二哥眼中,是一个不仁不义,恩将仇报的Ji_an邪小人,泽芜君风光霁月,不愿与小人为伍,那往日情分,自然做不得数。”
蓝曦臣转过头去,道:“你又来惺惺作态什么呢?无非是欺我优柔寡断罢了。你也是一家之主了,这番作态未免有失身份。”
“二哥是我的兄长,我在二哥面前,哪里有身份一说呢?”
金光瑶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二哥心中烦闷,我也不在这继续败坏二哥的兴致,菜里并未有什么药物,二哥大可放心食用。”
金光瑶往外走去,语气低沉道:“不管二哥信不信,我从未有过要害二哥之心,此番将二哥请来,也是无奈之举,也省得二哥左右为难。”
门被轻柔地带上,蓝曦臣怔怔地发了会儿呆,他未必不知金光瑶是故意示弱引他心软,可是他对这三弟如何能做到铁石心肠?往日时光,又怎敢轻易忘却?
若是大哥,定然不会像他此时这样游移不定。
蓝曦臣长叹一声,勉强吃了些饭菜,很快就叫人收拾出去了。
不知忘机和那位魏公子现在如何了。
蓝曦臣蹙着眉,他知道金光瑶许是又摆弄了什么手段,竟又一次策划了一出乱葬岗围剿!
那些玄门修士本来就对魏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魏无羡又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这三分的火气也得叫他生生挑到十分,不知能否度过这次大劫,好在还有忘机在一旁帮衬着,总是能逃出来的。
蓝曦臣又叹一口气,深觉自己无用,明知金光瑶不可信,还是叫他骗到这里来,现在被封了灵力软禁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可是……阿瑶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蓝曦臣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金光瑶时,少年单纯善良的模样,后来金光瑶和聂明玦不睦时,他对这个少年也是怜惜居
多。
金光瑶总是遇人不淑,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苦衷,被逼着四处逢迎,被逼着心狠手辣,蓝曦臣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所以金光瑶做了什么错事,他也愿意原谅,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迷茫了:分尸聂明玦,包庇薛洋,陷害魏婴……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是被逼无奈?
蓝曦臣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大概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三弟。
而金光瑶此时却是焦头烂额,没空管蓝曦臣的心路历程了。
“魏无羡没死?还与那些家族家主结盟要来讨伐我?呵!一群见风使舵的废物!”
“家主息怒!”
几个门生都战战兢兢地跪下来,额上冒着冷汗。
金光瑶摆摆手,道:“都起来,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将情况与我详细说说。”
“是。”一个门生赶紧站起来,道:“听闻是苏家主挑拨不成,反被那魏婴逼得露了马脚,后来走尸渐渐多了,众人不敌,魏婴就主动以身作饵,把走尸都引开让各家逃命。”
“以身作饵?他倒是好魄力!”金光瑶沉吟道:“你且往下说。”
“后来诸位家主议事时,有两名女子自称要揭穿您的真面目,其中一人乃一名叫做思思的老妓,另一人叫碧草,曾是秦夫人的贴身婢女……”这人咬了咬牙,偷偷觑着金光瑶的脸色,不敢往下说。
“但说无妨。”
“那叫思思的老妓声称老宗主是您叫了她们这些人一起……才马上风而死,那个婢女则指说,您明知金夫人是您血亲还……各家就商量着要来讨伐您。”
“呵,一群鼠辈!”金光瑶冷笑一声,曲起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暗道:“这两名女子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绝非偶然,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这人能找出这么多‘证据’,可见也不是无名之辈,有些势力,又与我有仇,非要坏我名声,置我于死地的……是谁呢?”
“那件事,也该加快了……”
金光瑶打定主意,又唤来小厮,得知蓝曦臣已经用过饭,不由浅笑,也让心中的某个想法愈发坚定起来。
“备几壶酒,送去泽芜君那里。我今日要与二哥彻夜长谈。”
金光瑶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往蓝曦臣那里走。此时已是薄暮,天光暗淡下来,映得院里一片旖旎。金光瑶不由心情大好,推开门时却换上了一副愁容。
“二哥。”
“你又来做什么?”
蓝曦臣的语气算不得好,金光瑶却欣喜于他终于肯与自己说话,只是面上不显,慢悠悠地坐下,怅然长叹,道:“二哥还在担心含光君?”
蓝曦臣顿时有些坐不住,道:“他二人如何了?”
“他二人好得很!魏公子这回可算是洗清了冤屈,扬眉吐气了。”金光瑶苦笑,“如今却是我成了众矢之的,在劫难逃了。”
蓝曦臣眉眼一动,道:“这是你咎由自取。”
金光瑶苦笑,道:“二哥教训的是。如今我也算是将死之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二哥就别再恼我了。今日二哥就且忘了之前的不快,还将我当做三弟如何?只此一晚。”
他本就长得秀气讨喜,现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心疼,哪怕蓝曦臣下午才告诫过自己不再轻易受他迷惑,此时也不由心软。
“只此一晚。”
金光瑶顿时喜形于色,亲热地叫了声“二哥!”坐过去搂住蓝曦臣的手臂。
蓝
曦臣一阵僵硬,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金光瑶委屈道:“二哥方才不是答应我了?怎么又来嫌弃我?”
蓝曦臣道:“非是嫌弃你,只是你我这姿势,着实太过呷昵。”
金光瑶只当听不见,为自己斟上一杯酒,道:“我敬二哥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道:“这杯,还是敬二哥。”
他一会儿就喝了不少,杯杯都是敬蓝曦臣,叫蓝曦臣哭笑不得。
“怎么来来回回只敬我一人?”
金光瑶面上已经泛红,露了醉态了,仍正色道:“因我只二哥一人可敬。”
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寂寞,又给自己斟酒。蓝曦臣连忙止住他不让他再喝。
“若是有一片地方远离此间纷争,二哥可愿与我同去?”
蓝曦臣拿不准他的意思,并未言语,金光瑶也不追问,道:“今晚我可与二哥抵足同眠吗?”
蓝曦臣犹豫一下,点头应允了。
两人和衣并躺在床上,金光瑶闭着眼睛,只觉心里鼓胀得厉害。他侧头去看蓝曦臣,蓝曦臣闭着眼,呼吸绵长,似是已经睡着了。
许是今夜月色太过暧昧,又或者酒意上头,金光瑶不由得把头倾过去,把唇印在蓝曦臣唇上,又柔软又温热,叫金光瑶几乎陷进去,他伸出舌头,在蓝曦臣唇上Tian了Tian。蓝曦臣浑身一震。
金光瑶勾起嘴角,躺回自己的位置,阖上眼休息,想着今夜许有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