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看着面前喝茶的大爷——不——大姑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哭天喊地地想让老天爷还我幻想中的那
个琼瑶小妞,白衣飘飘。至少在小花上演另一场“滚开j_ia_n货,别碰我们家吴邪”的时候,我们都还能乐一乐。
现在坐在这里的人,除了闷油瓶面无表情mo不清他心里想什么,其他人都就差把“心怀鬼胎”四个大字写脸上了。小花完全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阿宁,胖子直冲我打眼色叫我哄小花走,而我连看都不想看见他们四个,直想对他们说一句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妈的,怎么莫名其妙全在我铺子里,又不是我夹喇嘛!
这个时候门外一声哟喝,我就听见一句长沙话:
“绊哒脑壳哦你!”
说着我就看到潘子冲了进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身后还跟着黑眼镜。他慢悠悠地咬着烟踱过来,扫视一圈,笑了:“喝,到得还挺全。小三爷生意不错?”
我还没应声,就看到小花的表情僵了僵。随即一个笑容恬淡地印在他脸上:
“我记得你现在该在长沙的斗里帮粽子捉虱子。”
“花儿爷,这样的玩笑不适合您,太不合适了!”或许是因为小花没搭茬,他一个人笑着笑着也没了意思,就蹭到潘子身边去勾他脖子:“路走一半儿就碰到潘爷了,这不,替他捉了半天虱子给耽误了正事,花儿,你要见谅啊。”
阿宁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把他们叫来,算是答应了吗?”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小花,这个时候在这娘们面前还是不要表现出我们不是一伙的这种讯息,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箭□□脑门上。小花倒不是太在意,手机在指尖滑了半天,吧嗒一声合上:
“山西那斗太凶,你们要去随意,我们不奉陪。”
小花说着就冲黑眼镜比了个手势,黑眼镜一愣,脸色有一瞬变得很差。但他随即就又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说:“是是是,花儿爷说去哪我就去哪。”
我问阿宁“你们要倒的斗在山西?”
那娘们一脸别扭的样子显然不愿意说,我老早就知道她那套模式,笑了笑就往座椅上一靠:“你来找我,是你要我帮忙,不是我吴邪求着你。你自己不愿说,我们还谈什么合作。”
阿宁实际上已经扛不住了,别了别嘴角就松口:“斗在山西,具体位置还不知道,我们没装备。”
胖子在一旁听着就憋不住了:“你开玩笑吧,你们家大业大的,老子他娘的当年上雪山脚底都垫的是护舒宝,拿着把散弹枪都得供着!你们好意思说没装备!”
“现在是特殊时期,大装备完全运不过来。”阿宁扶住额头“装备的事务本来并不是由我负责,现在关口上出了些问题。人都到齐了,即使装备运不过来。我们也不可能再等。”
我心说裘德考那老头已经归西,你们为什么还急着不肯放手。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裘德考早就不算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人。他已经成了一个符号,而他的团队,也只是以他的名义在为一个纠集着庞大力量的生物体而活动。他活着还是死了早已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开始,不会因为他而停止。
就像我们,就像……我。
“说那么好听,等个屁,看你那样子不就是黑吃黑,货被吞了嘛。”胖子随即转头对潘子使了个眼色,潘子冲他点点头,表示赞同。非法的枪支运输一般都是走水走海,在公海上莫名其妙失踪是常事。只是以裘德考公司的实力向来只有他们吃别人的份儿,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想来和那老头的去世也
不无关系。
阿宁被拆穿了也不恼,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所以我才来找你。国内现在根本买不到装备,和你三叔的盘口出事关系很大。怎么样,你们有囤货吧?”
我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根本办不到。现在三叔的盘口早成了散沙,他那点家当都不知给谁揩了油,这时候别说我,就是三叔亲自出现也不见得有谁给他面子。
“有装备是倒,没装备也是倒。这次你们既然那么急,就学学古代先烈,mo金校尉当年也不就是一柄花烛挖天下,连登山扣都没见过。”胖子显然不待见阿宁,或许是知道了斗在山西,就想甩了这娘们单干。
“不可能,这斗太凶。”
闷油瓶突然开口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胖子不服,随即还口:“怎么,小哥你去过?”
闷油瓶只是冷冷清清地看他一眼,就继续和天花板的灵魂交流。
我冷汗一下就冒上来了,不管闷油瓶有没有去过,既然他说了这斗凶,那他娘的就一定特别凶。而且小花也不是什么善类,都不愿意去……为什么小花会知道那墓的存在?
我回头看小花,发现他正斜眼瞟着闷油瓶,眼神漫不经心,却饱含恶意。
结果那天的商讨结果算得上是东拼西凑出一个圆满。
第一个决定跟着阿宁下地的就是胖子,这娘们太yin太毒,但是只要有钱和明器,让胖子和再yin再毒的粽子促膝长谈他都无所谓更何况是一个妞;第二个是闷油瓶,他只是懒懒地表示了一声他会去就不再吭声了,阿宁自然也乐意,不过既然这斗被阿宁他们公司看上了,那么和闷油瓶的身世有关系也没什么稀奇;第三个要去的是潘子,我明白他是想碰运气去找三叔。
小花和黑眼镜明确表示不会参合这件事。胖子立马松了口气。
那么只剩下我了。
我看了看四周这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既然这几个人都决定要去,而且都有足够把我打死的身手,看起来不帮他们弄来点三叔的装备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我眯了眯眼睛露出一脸的ji_an商表情:“那我就负责帮你们弄装备……先说好,我不指望你们出来给我多少分成,所以别抱太大希望我能把这事办妥,你们也最好赶紧想其他门路。至于下地,我不会去。”
胖子仰天叹了口气,闷油瓶看着我不说话,而小花却抿着嘴笑了:
“这小哥都决定去了,吴邪你还舍得?”
胖子立即死命点头“就是啊天真,我们哥俩都去了你好意思舍弃革命战友么?”说着又觉得小花的意思不在这儿,眼睛一溜就大着胆子过去拍闷油瓶的背:“小哥,小哥都去了!天真你不总唠叨小哥乱跑吗,这会儿还不得跟着!”
“花儿爷,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就算小三爷是你发小也管得太宽了吧……”我看黑眼镜笑着过去拉小花的手,小花想一把打开却被捉住。一时间小花的眉头微皱,我意识到黑眼镜的手劲极大,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程度。但仅是那一瞬间,黑眼镜就松开了手,耐心地挂起一抹微笑。
他真的是在笑吗?我有个冲动想去看看他的眼睛深处,却被闷油瓶的眼神镇住。他和胖子都在盯着我看,胖子眼里满是急切,而闷油瓶的……却是虚无。那眼睛里空无一物,没有期待,没有拒绝,没有厌烦或者无奈。
我冲着他们坚定地摇了摇头。
有一秒闷油瓶的眼睛恍然染了灯光,我看见他眼眸深处有什么紧紧绞住的东西倏地放松,仔细再看,除了释然,竟还有一点儿落寞。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早晨醒来心脏都得受一阵折磨。首先是最初的半个月,一睁眼看见眼前鼻子对鼻子的贴着一个人还是随便就能把别人的头当螺丝拧着玩儿的倒斗界一哥,全身上下就吓得一抖。
我揉着震懵了的脑袋对闷油瓶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小哥啊这吓人不带这么吓的,你要是想睡床我就去睡沙发成不。
小哥瞟我一眼就简单地回答他睡沙发就好。于是第二天晚上我乐呵呵地爬上床早上醒来一睁眼——他妈的你是梦游吗?!不是睡沙发就好吗?!
可是这闷油瓶在地上真的就和小孩儿一样,怎么说怎么倔,即使我咬着牙问他大半夜怎么会跑到床上他也能理直气壮地装聋作哑。如果不是知道闷油瓶的xi_ng子,我大概会觉得他有些黏人……黏人?这是小哥吗?
后来……后来我就习惯了。你爱睡哪睡哪就好了,反正床这么大也不是放不下。结果到后半个月的时候,我已经硬生生扭曲了我二十多年单独睡的习惯,以至于一睁眼偶尔闷油瓶不在我就又得承受另一番折磨:他娘的小哥呢?!失踪了?!
阿宁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集齐装备,在这段时间里,胖子和闷油瓶一直在我家白吃白住。胖子这家伙闲不住,没事儿就去扫街扫货扫姑娘,偶尔也会买些姑娘的衣服回来掖在行李的最深处。我知道那些时候他是想云彩了。
然而闷油瓶却是属盆栽的,在家里一蹲偶尔给点儿水给点养分也能茁壮成长,特别好养。有些时候看我忙得焦头烂额,还会良心发现地走到前堂帮我招呼客人。那个时候他会自动变出一张春风得意的笑脸,况且他对这一行的了解绝对超出了专业水准,所以只要他在,生意就一直很好。那些时候我会拍拍目瞪口呆的王盟:“瞧见没,如果这小哥哪天要在这儿安家,你就只能沦落到看门儿了,到时候别说每月五百,每月二百五都不给。”
王盟这下真感受到了危机,举起手机就开始偷拍闷油瓶的接客全程。我看着手机里那张似乎来自外太空的笑脸,鬼使神差地就对王盟严肃地说:“这就对了,好好学习……顺便给我发一份。”
屏幕上,小哥眉眼含笑,眼波里横着水,婉转流光。
最初的五天里,我对整个事件一筹莫展。先不说这个斗有几处不寻常,小花和黑眼镜看起来很奇怪,以及闷油瓶这次去的目的,单是装备这一件事,就够我愁了。
现在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考古铲头,随便买个地下探测器都要被问上半天——三叔做事做得太绝,这方面如果没有特殊关系进国家的考古研究所去搞几件装备,还真只能去翻三叔的老仓库。
另一个问题是武器。
匕首和刀还好说,最难的还是枪。如果这次的路极其凶险,那光有几把散弹枪还不够,需要像m16那样的步枪……不可能,现在在中国只能找到退下来的56式。况且现在,连找几把56式对于我来讲都比蜀道难还难。
阿宁手下那几个老外不是有沙鹰么?!沙鹰!阿宁就不能抢过来吗?!
“不可能的。”我把想法告诉阿宁后,她就直摇头“他们都是从其他部门借来的,不是我的人。公司每个部门分得很明确,本身现在武器就缺,其他部门的运转也都很重要,不可能匀武器给这里。”
“那在你手下干活的那几个呢?他们的枪都该还在啊?”
阿宁看了我一眼。
“他们都死了。”
我看着阿宁淡然的表情,突然发现她现在其实是真的势单力薄。
那天晚上我看到潘子对我使了个眼色,于是临走时我就大喇喇地留下大家喝酒。喝到一半阿宁不耐烦就走了,潘子就把我拉下桌,坐在前堂的藤椅里露出认真的神色:
“要找装备只能去长沙。那里的盘口比杭州的要大,会有东西。三爷肯定留了东西。”
我摇头:“那些铺子里的东西太肥,怎么可能没人动。”
潘子笑了:“小三爷,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太肥了,反而留在原地才好啊。”他眉眼低了低,声音也跟着一沉:“现在雷子吃得紧,谁敢带着三爷的家当跑路?无非就是派了几个人守着,不让三爷的人回来动。”
“你知道现在霸着盘口的是谁?”
潘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是当年三爷的下家——一群狼心狗肺的。”
我点头,和三叔做生意拿货的人想必都不是什么好货,现在三叔一走,他们就堂而皇之地进了盘口,仗着“这批货本来就是三爷要卖给我们的”这样下三滥的借口,别人也真不好说什么。
“小三爷,这次我们要去不可能是和他们说理。”潘子的眼神冷峻“我们是去偷,去抢。”
潘子说这话心里一定比我还难受。三叔的东西,现在我们要做贼才能拿回来。
“而且,只有我们两个去不可能拿回那么多东西的。”
——“所以当然我们也得去啊!”
我转头就看见胖子挺着一身肥膘表情特别的热血激荡,小哥坐在他身后望着天花板,没肯定也没否认,手指却跟着肩膀绷直了。我看着身后这两个人,模糊地觉着x_io_ng口一阵狼血沸腾。转头就冲潘子说了一句好。
说完后,我发现自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