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连线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余声拨了好几遍都是如此，只好发了通语音留言过去，然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大雨倾盆，粗暴地敲打着车厢，仿佛要将这自然天地间唯一的人造品冲走。余声藏身狭小一隅，宛如在海中迷航的孤舟，不辨方向，不知归途。他脑海中此起彼伏地冒出许多想法，又一一推翻。他甚至想要不然坑方禾一回算了。可他知道方禾有喜欢的姑娘，且两人的感情刚刚萌芽。这边他俩做戏结了婚，要离还得过半年的冷静期。那边方禾的恋爱必定会黄，如果这途中万一再被狗仔拍到了什么，他俩就都完了。

余声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但在这行混靠的不单是演技，还得有人气。嘴里说着找到真爱，偏偏结了没几天就离婚，很容易被人扣上“假结婚”的帽子。媒体会怎么报道，舆论会是什么走向，合作方会不会介意，这些他都没把握，搞得不好他兢兢业业竖起来的正直沉稳人设就彻底崩了。另外，他也吃不准萨尔曼会对方禾做什么，那家伙是个疯子，万一方禾真出什么事，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烦躁之中脑子偏偏又不安分地回忆起那些和赛伦斯的往事来，搞得他愈加郁闷。

一开始他选择赛伦斯的确有目的性。他需要一个有地位的贵族将自己从萨尔曼的穷追猛打中解救出来。可后来他对赛伦斯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的，他喜欢他的温柔体贴喜欢那些甜蜜情话喜欢彼此间的惊喜和浪漫，甚至喜欢上了在公众视野中东躲西藏的刺激。他想和这个男人组成家庭共同生活，可当一腔爱意冷却时，曾经的甜蜜都变成了痛苦。

那些让他心动的情话中有多少真心？

那些与他互道晚安的夜里搂着的是谁？

不愿公开关系到底是为了避开麻烦还是为了方便偷情？

余声在车里坐了一整晚，脑子里乱哄哄的，半分都没消停。

远处天幕微明，雨已经停了，个人终端始终毫无动静。胸腔里的窒闷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推门下车。

云层笼罩着海，风仍不知疲倦地吹着，微凉又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隐约含着海的腥味儿。他就这样站在风里，头发乱了，披在身上的外套盈风鼓了起来，像小小的帆，又像张不开的翅膀。

该回去了。

他想。

手握住车门的时候，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

余声怔了怔，按下通话键。

“我收到了留言。”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含着模糊的杂音。

“啊，您好，是我，那个…”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紧张得舌头打了结，“很抱歉打扰您。呃，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

一连串尖锐的啸叫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的声音在另一端断断续续：“信号不稳定，有事简要说明。”

“我我就是想问问…”情急之下余声涨红了脸，索性一咬牙一闭眼直截了当地问，“您结婚了吗？如果没有，能不能和我结个婚？”

听筒里只有乱糟糟的杂音。

他有点儿慌，试探道：“喂？信号断了吗？”

“没有。”对方问，“你要求我履行婚约？”

…嗯？好像有戏？

余声眼睛一亮，立马见缝插针地演了起来，语调可怜得像饿了三天又被人抢走了面包渣的乞丐：“我知道这很突然，但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为之前的轻率拒绝感到抱歉，那时候我年少无知，恳请您…”

“什么时候？”

“…啊？”他演得感情正饱满的时候被迫急刹车，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什么时候？”对方又问了一遍。

“五天之内。”余声匆忙地补充，“五月十二我就二十八岁了。”

“五天。”男人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斟酌什么。

余声大气都不敢喘，悬着心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结果来的很快。

“十一日晚十一点半，在圣心玫瑰教堂门口等我。”

不等余声再说什么，信号就断了，只剩下嘀嘀的终止音不断回响。

余声恍恍惚惚地看着个人终端，觉得好像是做了场异常荒诞的梦，充满了不真实感。他靠在车门上搓了把脸，绕着车踱了几圈。

从海上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浪涛逐渐平息，几缕金色的光从远处的云层裂隙里透出来，像是洒在海面的一把碎金，又像是人鱼在海潮中露出金色的尾翼。

天彻底亮了。

两小时后余声回到住处，方禾杜特和莉莉丝已经到了。

方禾听说赛伦斯出轨，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妈的这个瞎了眼的瘟猪！守着一棵香喷喷的大白菜，偏要去拱屎吃！老子要亲手把他剁成十八块喂狗！”

大白菜劝道：“你冷静点…”

“冷静个屁！”方屠夫转头冲着他又怒起来，“我当初就说这玩意儿看着油腻腻的，不像是什么好猪。结果你这个意志不坚定的，让人两三下就拱走了。堂堂一个影帝居然让人给演了，说出去丢不丢人？你说你是不是废…”没说完嘴就让莉莉丝给堵了，那闷在喉咙里的“唔唔唔…”听起来比一般的“废物”还悠长一些。

莉莉丝鲜红的长指甲都快刺到他肉里去了：“他够惨了，别火上浇油。”710588590日更H“文

方禾翻着白眼哼哼了两声，可算消停了。

杜特皱眉：“你打算怎么办？”

余声沉默了片刻，答：“我找到人结婚了。”

方禾吃了一惊，凸着眼珠子问：“什么人？你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你该不会去找那种闪婚黑中介了吧？”

“没有。”余声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捧着杜特递过来的热咖啡，朝着方禾道，“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个人曾经联系过我，说他和我有婚约。”

余声的事儿方禾都很上心，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是那直接打到你个人终端上的陌生号码？你和我说是私生饭骚扰来着？”

“当时是在片场，周围很吵，他说什么结婚啊约定啊，我听都没听清就当成私生饭直接拉黑了。结果那晚收工之后我接到了零零一开头的来电…”

“零零一？军部的号码？”方禾一脑袋问号。

“对。他说他姓兰德。”

“兰德？等等，是那个帝国六大贵族世家之一的兰德？”杜特睁圆了眼睛。

“他和你哪儿来的婚约？”莉莉丝想了想，恍然大悟，“不会是…和斯洛尼克家族的？”

余声点了点头。“他说，尽管斯洛尼克这个姓氏已经不存在了，他依然愿意承认我作为斯洛尼克家族遗孤的身份，并且愿意按照两家三十年前的约定与我履行婚约。”说到这儿余声自嘲地笑了，“当时我年纪还轻，风头正红，难免有点心高气傲。心里想着只要我愿意结婚，排队的人能从这儿排到第七星区的死灵海，哪儿轮得到他。又反感他把我放在斯洛尼克这个姓氏里扯什么家族联姻，所以非常干脆地拒绝了，话说得也有点儿无礼。”

“你当时得罪他了？那他现在同意和你结婚会不会是为了报复？”莉莉丝紧张起来。

“不知道，但他是我目前打破困局的唯一办法。”余声慢条斯理地分析，“萨尔曼是个疯子。他让人开车撞和我演吻戏的莫如钧，给方禾送过死猫的尸体，半夜撬开门坐在床边看我，现在又派人去勾引赛伦斯拍这种视频，鬼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兰德是老牌贵族，手握军权，至少他不敢轻易找他们的麻烦。”

“那么，余先生。”方禾垮着脸问，“请问你知道你这位备胎未婚夫的全名吗？”

余声愣了愣：“没来得及问。”

方禾又问：“那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余声：“没见过。”

其余三人：“…”

“你是不是疯了？”方禾暴躁地薅着头发在屋子里乱窜，跟上了发条的铁皮人似的。

“我觉得这样不太靠谱。余声，你得慎重点儿。”莉莉丝急道，“万一他奇丑无比呢？万一他有暴力倾向呢？万一他婚后强迫你呢？而且如果他是军部的人，军婚是受特殊保护的，万一将来他不肯放你走，你根本没法单方面离婚！你要假结婚应该选择可信的人，我们仨都可以，只要提防着萨尔曼就好了…”

余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我能应付得来。”

杜特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叹了口气：“你和赛伦斯摊牌了吗？”

“没有。说到这个，麻烦你们帮我点忙。”余声平静地说，“他辛辛苦苦给我演了这么久的深情男友，我怎么也该投桃报李也还他一场戏。”

傍晚是鹦鹉洲公寓最美的时候，晚霞的余晖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将屋内染成了一片灿烂的金橙色。房子是余声买的，装修成了赛伦斯喜欢的工业风，他们决定婚后在这儿居住。

赛伦斯姗姗来迟，一进门便搂着他质问：“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临时有个通告，熬了一晚上。”余声自然地抬手环住他的腰，抱怨道，“你看我的黑眼圈，像不像熊猫？”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赛伦斯亲了亲他的脸颊。他的个子在Alpha中不算高，长相也不出众，但衣着打扮时尚又昂贵，再加上点儿贵族气质，总体能达到八十分。“三天没见，想我了吗？”他问。

“当然，每时每刻都想。”余声微笑着回应，眉目间都是柔情。

赛伦斯看得心动，想吻他，他却将食指搁在唇上挡着：“快去洗手吃饭，我等了好久，都饿坏了。”

“好。”男人听话地松开了手。

晚餐时分余声难得陪他喝了些酒，两人吃完饭一起看电影。片子太长，余声看了大半就撑不住了，靠在他肩头道：“我困了。”

“你先去睡，我还有点事，处理好就来。”赛伦斯在他肩上拍了拍。

余声点头去了。赛伦斯等卧室的灯熄了便打开个人终端，不知是和谁聊天，时而低声地笑，时而摇晃着腿，显得十分开心。他一直聊到很晚才结束，用一条胳膊揽着余声睡下，片刻呼吸便均匀起来。

寂静的黑暗里，余声睁开眼睛。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轻手轻脚地吸附在塞伦斯个人终端的表面。微弱的红色指示灯闪烁起来，提示着幽灵木马植入的进度。等绿灯亮起，他将那东西取下来顺手藏在了床缝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余声刚起身便被赛伦斯拽回床上。男人将他压在身下低头亲吻，手不安分地探进衣服，顺着腰线往上摸到了胸口。浓郁的雄性Alpha信息素流露出来。

余声没动，由着他在自己身上作乱。

“宝贝儿，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赛伦斯用硬挺的下身抵在他胯下，低声耳语，“做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