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车，边生都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沉默不语的进了家门，一进去就有佣人接过叶暮修的外套。

张姨还在厨房里忙着，听到门开的声音，就擦着手出来了，一看到叶暮修，脸上就立刻露出了笑脸：“回来啦。”

然后看到边生后，神色一慌，“你这脸怎么了，受伤了，我帮你上一下药。”

边生随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躲开了张姨的手：“没事，不用上药。”

张姨尴尬地收回手：“快去洗手，马上可以吃饭了。”

等边生洗完手出来，叶暮修已经坐在桌边吃了起来：“一个月没吃张姨做的菜，想念得紧。”

“那你多吃点。”张姨说道。

边生也坐了下来，两父子依旧没话可说。叶暮修用余光看了好几眼，边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夹着菜，又面目表情地吃下去。

反正叶暮修拿这个儿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在菜和边生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然后夹了一个鸡翅放在边生碗里：“怎么不吃鸡翅，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边生一愣，看着碗里的鸡翅，这才缓缓抬起头：“下不为例。”

叶暮修懵了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边生说的是抽烟的事，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下不为例。”

边生脸上的阴霾这才散了开来，吃饭的兴趣似乎也大大增加了，六个鸡翅，边生吃个四个。

站在一旁的张姨满脸笑意：“哎呦，爸爸来了就是不一样，胃口都好了。”

边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了一眼叶暮修，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倒是叶暮修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放下筷子问道：“怎么，我不在，他没好好吃饭吗？”

张姨点了点头：“可不是，每天就这么扒拉两口，就不吃了。怎么说都不听，说是没胃口。这长个子的年龄，吃那么一点怎么行。”

边生咽下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我喝牛奶了。”

叶暮修：“喝牛奶顶什用，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边生抿了抿嘴，把筷子轻轻放在了桌上：“没胃口……”

叶暮修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严肃，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为什么没胃口？”

“你不在。”边生说道，“你不在，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没胃口。”

叶暮修有点被气笑了：“张姨不是在吗，他们不是都在吗？怎么就是一个人了。”

边生抬起头，望向叶暮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你不一样，他们不是你。”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在了，这才是一个家。”

说完就站了起来，拿起沙发上的书包上了楼，留下叶暮修一个人看着边生的背影发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暮修在边生的背影里看到了孤单两个字。一直到看不见了，他才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叹出一口气来。

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是我的错觉吧。叶暮修想。

“一个小时候后，给他送杯牛奶……”叶暮修顿了顿，“算了，我等会儿自己给他送过去吧。你们今天打扫好都去休息吧。”

叶暮修去了书房，处理了一下公司里的事，等所有的东西都处理完，抬起头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外面的天早就黑沉沉的一片，连一点月光都没有。

叶暮修这才后知后的发现，自从边生上了初中之后他好像的确忽略了他，连一杯小小的牛奶他都可以忘记。

他有些不太舒适的转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酸痛感减轻了不少，他合上电脑，站了起来，路过边生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还有动静，就下了一趟楼给他热了一杯牛奶，顺便拿了一点药。

叶暮修端着温热的牛奶来到门口，敲了敲门：“边生……”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凳子挪动的声音，紧接着门「吧嗒」一声打开了，边生湿着头发，看着他，然后视线淡淡地落在他手里握着的牛奶上，脸上的表情有点轻微的不太自然，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叶暮修笑了笑，从边生身边挤了进去。边走边说：“给你送牛奶，刚热好的，你洗澡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边生关门进了房间，拿起桌上的牛奶，仰头一下就喝完了。

刚坐下，想继续写作业，却被叶暮修一扒拉：“我帮你上药。”说完也不等边生拒绝，捏着他的下巴仔细地给他消毒。

边生大气不敢喘一口，没有动一下，一双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暮修，太近了，近到可以看到他下巴上淡淡的胡渣。

明明已经喝了一大杯牛奶了，边生还是觉得喉咙干干的，艰难地咽了咽，然后颤巍巍地轻轻地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叶暮修放下手里的棉签，看着眼前眼里血红的边生：“你眼睛怎么了？那么红。”

边生摇了摇头：“可能看书看太久了。”

叶暮修站起了身：“走，我帮你吹头发。”

“你帮我吹？”边生有点不相信地问道，这语气，在叶暮修听来有些过于小心了，不免有些心疼。

“走了。”叶暮修说道。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洗手间，边生站在洗漱台前，叶暮修拿着吹风机哗啦啦地在边生让头发上吹着，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挑弄着边生的头发。

“你个子蹿得挺快的嘛。”叶暮修的声音，混着吹风机嘈杂的机械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边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镜子里的人。

叶暮修低着脑袋，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头发，垂眸的样子让他的睫毛格外的长，浓黑的像是在眼睛上画了一条细细的眼线。

洗手台上的灯光，把他一半张脸照得透白，随着他晃动的身子变换着亮度，像是过滤在他脸上的柔光。

“最近是我太忽略你了，在这里给你道个歉。光忙着工作。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什么远差，我每天都会来接你回家的。”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只剩下吹风机留下的余温，以及那句，我每天都会来接你回家的。

边生有些茫然，转过身确认般地问道：“真的吗？”

叶暮修点了点头：“真的……”

边生沉沉的眸子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亮闪闪的东西。下一秒他扑到了叶暮修怀里，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腰，叶暮修被他撞得东倒西歪，直到撞在了门上，才把身子给稳住了。

边生把整张脸都埋在叶暮修的颈侧，小声地说着：“叶暮修，我真的好想你。一个月了，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月了。”

叶暮修看着边生毛茸茸的脑袋，浅浅的笑声传了出来，通过微微震动着的胸腔，传到了边生耳朵里，他拍了拍边生的背：“多大了还撒娇。要你叫爸爸不叫，喊叔叔也不行，非要叫我名字，没大没小的。”

边生双耳不闻，有些贪婪又小心翼翼地嗅着独属于叶暮修的味道。过了好久才放开了，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叶暮修跟着边生走了出来，看他又回到了座位上，拿出笔开始写起了东西，叶暮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十点半了：“还要写作业？”

边生：“还有数学没写完。”

“要我陪着吗？”叶暮修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向下俯低了几分，一团厚重的阴影照到到了边生的试卷上，“字写得比我好看多了。”

边生往后靠了靠，离叶暮修近了几分：“我马上也写完了。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叶暮修嗯了一声，因为叶暮修是低着身子的，这个单调的音节，离边生的耳朵特别近，以至于这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低沉，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沉甸感。让边生有晃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暮修已经离开房间了。

边生坐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眼前的试卷，手里握着的还是那支笔，可思绪早就随着叶暮修的离开而逐渐远离去。

他像是突然尝到了甘甜的雨露，他想要渴求得更多，不光是叶暮修的拥抱他的声音他的关心，他的一切，他都想要，包括他的爱，他全部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