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连脑子里的声音都哑口无言。他只能眨眨眼,看丹尼尔带着杯水回来,递给他。警官先生垂着脑袋,再一次说:“我很抱歉。”
真是滑稽,肖恩心想,不知在说这个场景还是他自己。他摇摇头,说:“是我想要。”
承认带来一阵难堪,肖恩几乎为此生丹尼尔的气。脑子里的声音在叫他给别人舔鸡巴都能硬的婊子——我就是个婊子,肖恩回嘴,看那个声音还有什么能说。
(九)
“啊,呃,我,”丹尼尔的脸又红了,他居然还能更红,“我很荣幸。”
“折合五十块的荣幸,不客气。”肖恩回答。他不是真的想这么说,只是某种必须回嘴的反射机制,他险险闭嘴以免自己说出更多屁话。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丹尼尔犹豫地问:“我能不能……?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肖恩看到自己鼓起的裤裆。他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我不是想就,只是也想让你舒服,礼尚往来之类的?”丹尼尔眼巴巴地看着他,纯洁可爱得好像在问需不需要递给他一瓶盐。“想摸就摸。”肖恩说。继续争论不如让对方随意,反正他可能十秒不到就谢了,不值得费这个力气。
他靠在墙上,任由丹尼尔的手伸进裤子,专注地摸索套弄。肖恩扭头去看烤箱里的焗土豆,芝士在高温中融化,计时跳动,一,二,三,四……四十九,五十,他还没有要射的意思。那玩意在警官手中半软不硬,阳痿的老东西,这事开始尴尬了。
没办法,如果不施加更加强烈的刺激,肖恩很难在别人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完全勃起,更别说高潮,总有一部分神经紧绷着等待另一只鞋子,确切的说耳光,拳头,突然捏紧的手指,体内的冲刺,摁在皮肤上的烟头,可能涌起的反胃。他自己一个人呆着慢慢弄搞不好效率高些,没准今晚洗澡时他可以试试。“不然算了。”肖恩把头发往后耙,干巴巴地说,放着吧,很快就会没事,我们能开始吃饭了吗?”
丹尼尔没有回答,他跪了下去。
被含住时肖恩差点喊出声,湿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牙齿很小心地收起,舌头热情地缠绕,技术远不如他,只会一味吮吸舔吻,吸得肖恩两腿打颤。他的手到处摸索着找可以攀住的东西,最后只能抓住另一个人的肩膀。他的声音在喉咙里哽住,阴茎迅速变硬,没多久就射得一塌糊涂。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高潮,射得膝盖虚弱,扶着对方才没滑倒。丹尼尔舔了舔嘴巴,把舌头上的浊液吞下去,眼睛亮晶晶地笑了,让肖恩的心脏狂跳。
“你没用套!”肖恩脱口而出,慌忙扯着纸往他嘴上擦,“我上个月的检查结果是阴性,但如果我是你,我明天就会去检查,你妈妈没教过你安全性行为吗?!”
“噢,”丹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我是福利院长大的。
重点是这个吗?
烤箱叮咚响了,丹尼尔在水池边洗漱了一下,戴上隔热手套去鼓捣芝士焗土豆。“这东西最好趁热吃。”他说,好像这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突然从成人档跳到了晚饭时间,他竟然他妈的还在哼歌。炸鸡和沙拉被端上餐桌,肖恩一边低头猛吃,一边想我刚说了什么屁话,刚刚到底发生了什
么。
食物味道很好,警官先生真有去当厨师的本钱。饭后丹尼尔问肖恩味道如何,他如实回答,厨子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得都要让肖恩为刚才没给口交好评内疚。”你喜欢就太好了!”丹尼尔说,”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喜欢吃我做的菜。”
肖恩的心紧了紧:“你是孤儿?”
“确切地说是福利院儿童,比较好听的说法是伊甸的孩子'。”丹尼尔回答。“姓氏是自己抓阄选的,我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其实也不重要。”
他对肖恩解释,因为生育率低下,孤儿弃儿父母失职被剥夺监护权又没有其他亲属想领养的孩子生育刑制造的孩子那些为了拿生育补助而生子的父母扔给国家的孩子,全都被养在福利院中,逐渐变成社会组成的一部分。这套机制运行了近三十年,日益成熟,他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福利院的生活怎么样?”肖恩干涩地问。
”挺好的。”丹尼尔轻快地笑道,“人手和资金都非常充足,从小到大没缺过什么,有保育员和老师的照顾,他们就像普通家庭的父母……”
他提到福利院的运行机制,提到自己没有血缘的家人们,长辈兄弟姐妹和朋友,讲得简洁明了,显然没被少问。
“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准确。”丹尼尔皱了皱鼻子,“我这样长大,对我来说福利院就是家,那样的生活就是正常童年,我不知道那些在单独父母家庭长大的孩子感觉怎么样。父母离开工作时他们不会孤独吗?家长又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孩子,顾得过来吗?不是会很辛苦?”
他讲述的童年,确实比肖恩的健全。
“你没有被领养?”肖恩问。
“没兴趣,我已经有家了。”丹尼尔笑道。
“那……那些被领养的孩子呢?”
“领养申请的资格要求很高,不像几十年前。我们的法律老师说曾经有许多人会为了补贴领养很多孩子,现在没有这种事啦。”
他没有直接说每个孩子过得很好,他说收养人的要求和回访制度,说统计数据,警校里提到的案例,还有他身边的弟弟妹妹。警官先生说得非常细致,超过了给好奇路人科普的程度,更像知道肖恩服过什么刑,体贴得让他无言以对,只好抢夺了洗碗的工作。
这场谈话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在饭前那件事上纠缠不清的兴趣,洗碗时神游天外,幸好没打碎什么东西。丹尼尔感谢了他的帮忙,嘀咕着说等发了奖金一定要买个洗碗机。趁着肖恩洗碗,屋主人稍微打扫了一下房间,艰难地收拾出了沙发,把自个儿的枕头毯子往上头一铺,邀情肖恩睡
床。
”没必要,我睡的地方比沙发槽糕得多。”
”你是客人。”
“让我们直接跳到最后一步。”肖恩叹气,“你希望我退一步睡床上然后坚持要求请你一起睡吗?你的床很小,不够睡两个alpha。”
丹尼尔的脸又红起来,讷讷服从,肖恩想知道这么频繁脸红的警察究竟如何构筑警官威严,还是说他根本放弃了这块,就像萨摩耶不能充当震慑犬。这天晚上肖恩躺在沙发上,客厅里到处都是另一个alphal的气息,不知怎么的,他睡得很好。
他只在好心的警察家里住了一天半,条子们的效率竟然如承诺中一样高。第三天早上,彻夜未归的丹尼尔风尘仆仆地归来,告诉肖恩所有罪犯已经落网,他安全了。走之前,他甚至给了肖恩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正儿八经地说警局感谢他提供的消息。
肖恩的确不了解如今的警方,但他相当了解官僚机构,那东西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变,经费批准的速度绝对没那么快
“真的要现在给我吗?被谁发现可是有理说不清。”肖恩接过钱,冲警官先生抛了个媚眼,“更别说好像不是很有理。”
丹尼尔非常迅速地脸红了:“这不是!是专门的申请拨款……”
“哦,公费报销,福利真不错。”肖恩意有所指地吹了个口哨,娴熟地数了数钞票。
丹尼尔垮下一张脸,终于意识到肖恩只是在玩弄他,但仍旧红得很均匀。肖恩大笑,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如果遇见了麻烦记得联系我!”丹尼尔在他背后喊。
整个上午肖恩的心情都不错,他自费去医院做了检查,谢天谢地是阴性,在他想要传染的名单上丹尼尔绝对排在最后一位。回去后皮条客什么都没说,似乎知道点内情。贝拉对他咋舌:“你还活着啊?”肖恩回答:“你死了我都活着。”他跟贝拉分了剩下的钱,这事儿就结束了。
一日奇遇,爱丽丝的兔子洞游记,结束了。
肖恩还是会漫无目的地乱跑,走到天桥上看人,目光追逐着每一个年龄恰当的小女孩。只是看到棕发女孩时,他心中的铅块轻了一些:爱丽丝会过得很好,福利院长大或被收养,有父母或兄弟姐妹,像丹尼尔一样快乐,最好不记得三岁前。
肖恩微笑着踩灭了烟。
(十)
“如果遇见了麻烦记得联系我”,丹尼尔说。真动听,听听就算了。肖恩摸爬滚打活到这个年纪,不觉得还能遇见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从没打算打电话,且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打,直到下一个月有人扎了他一针。在妓院的打手过来阻止前,针管里的液体已经推进了大半。
“只是omega信息素!”那个客人抱怨,“要是这婊子自己用点,我还用花这功夫?”
合成的omega信息素在妓院里泛滥成灾,娼妓们用它吸引顾客,也用来让自己多出点水。几年前肖恩在狱中受够了性激素的效果,宁可多吃点苦头也不想再碰。时隔多年,这毒物再次流入血管,肖恩浑身冷汗却额头滚烫,鼻子下一道热流,伸手一摸,全都是血。
有人开始大呼小叫,同事们纷纷从帘子后面探头来看,神色惴惴,兔死狐悲。皮条客给肖恩塞了点钱,让他自己去诊所,别在这儿碍眼。
肖恩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候诊室里抖得厉害,让身边眼眶凹陷的瘾君子都往远处挪了挪。注射omega信息素应该是这个感觉吗?肖恩记不清了,糟糕的记忆蒙着一层纱,或许因为冗余太多,不把它们打包放一边,他这台破机子就没有正常运行的内存。他的胃一阵阵绞痛,像反胃又像饥饿。肖恩去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瓶能量饮料,喝了几口,全吐光了。
喉咙里涌出的东西没给他跑去洗手间的体面,他只来得及对准花坛。喉管食道和胃全都在抽搐,先挤出饮料,后是胃酸,再是一片殷红。肖恩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还吃过什么,答案是什么也设有,他愣怔了一会儿,意识到那是血。
检查结果说他的确只被注射了普通信息素,没有性病,没有毒品,只是过去曾大量使用omega信息素,导致这次注射就像毒品复吸一样反应严重。你不应该使用这种剂量的信息素,尤其作为一个alpha。医生不赞同地说,好像这是肖恩的错。怪肖恩不够注意身体,不自重自爱,被
绑在床上时没能阻止狱警医生和客人。至于吐血和其他症状,来自胃出血,这部分怪肖恩饮食不规律还酗酒,你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就该知道有什么结果,是吧。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药,还有输液瓶,没有医保时诊费和药费贵得不行,用完了皮条客刚给的钱还得垫上一些。肖恩在大厅里待到夕阳西斜一瓶药水快挂完,半小时后诊所就会关门,这种小地方没有能住院的地方,倒不是说他有闲钱住院。腿和脊背都像煮软的面条,肖恩企图站起来,没能成功。
“有人能来接你吗?”频频看表的护士问。
他们都知道没有,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差不多应该滚蛋,我要下班”。
肖恩不能就这样回去,首先,他相信自己走出两步就会拥抱大地其次,这块地方的治安够差,太阳落山后糟糕程度还会指数上升,而现在的肖恩闻起来像个接近发情的omega。遇到坏事的几率是多少?不,不该这么问,不如来赌肖恩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去。
“能借我一下手机吗?”肖恩问。
他拨打了丹尼尔警官的电话号码,就算名片目前不在身上。不是故意要记,肖恩只是对数字有天赋。警官先生自己说需要帮助就打给他,如果不想在私人时间被骚扰,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把名片给哪个婊子?这样想着肖恩理直气壮了不少,终于能按下拨通键。
嘟,嘟,嘟…五秒钟,肖恩开始相信对方不会接的,脑袋里的声音说“你最好现在就挂断,别让自己难堪”,他咬牙忍住。护士紧紧盯着他,仿佛他还能健步如飞地抓着她的手机就跑。“差不多该还我了。”肖恩觉得她会说,“别让自己更难看。”
你好?”
电话通了。
肖恩握手机的手稍微松了松,卸力后的虚脱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抓得有多紧,可能那才是护士紧盯他的原因。
“嗨,杨警宜,我是肖恩。”肖恩干巴巴地说,搜肠刮肚地挤出长久不用的社交礼仪,然后他开始努力回忆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自我介绍过吗?上次打电话通风报信时也没,只说“是我”,他不在乎对方记不记得他,不如说不记得更省事。有求于人的时候,对方不记得就会
很尴尬。要说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名字,不过我们上次吸了彼此的屌”?
“嗨,肖恩!”丹尼尔说,听起来很高兴。
“我想问问,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你还好吗?”警官先生似乎察觉了什么,声音一秒进入状态,警觉得像缉毒犬听见海洛因。背景音静了下来,听起来像接听人走向了僻静的地方。
“没什么紧急情况,和之前的事没关系。”肖恩干咳一声,“只是可能……我需要一些帮助,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
“你在哪里?”丹尼尔问。
肖恩报出了诊所地址,十五分钟后丹尼尔出现在了门口,快步向他走来,开门见山道:“我能做些什么?”
”嗯,送我回去?”肖恩恹恹地回答。
“你住在哪里?”
“你去过了。”
听懂了他的意思,丹尼尔皱起了眉头。他犹豫片刻,问:“你介意在我家留一晚上吗?”
肖恩精疲力竭地点头。
丹尼尔把他扶上了车,一路往回开。他开得非常平稳,肖恩坚持到楼上卫生间才开始吐,把浴室地板染得像个调色盘。丹尼尔看起来非常担心,而目不是在担心地板。
“没事,胃出血。”肖恩嘀咕。
“没事?”丹尼尔又在皱眉。
“如果你知道过去我怎么对它,你会很惊讶这东西今天才出毛病。”
丹尼尔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板起脸的样子颇有威慑力,像海报上的硬派alpha只除了传统意义上的硬派alpha不会托着娼妓的胸口,以免对方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不会拿着输液袋清洗对方身上的汗水和污物。肖恩目前没空感到难堪,情况又开始恶化,他严重冷颤,上吐下泻,身体沉重到瘫软在地,有那么一阵子这感觉糟糕到接近生育。只是接近,分娩不愧是十级疼痛,而一想到目前的痛苦还有上升空间,肖恩就觉得自己不如死掉完事。再来那么一次极限痛苦不如让他死。
尸体会难以处理,警官先生要怎么和同事说家里的娼妓尸体只是个意外?那场面肯定令人为难。如果是个正派人,应该趁着还有气让警官先生把他扔外头,可惜肖恩没有那么无私。他沉默着享用对方的好心,接受对方的照顾,听人家用轻柔的声音说他会没事。那条胳膊温暖而有力,支撑着他,像一棵能倚靠的树,或者一条忠诚的陪伴犬。肖恩总是联想到狗,原谅他贫乏的想象力吧,他真的挺喜欢狗。
这一次肖恩睡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丹尼尔把他抱上去的。他躺在那儿,缩成一团,含含糊糊地道谢,不知道希望对方听见还是听不见。“不客气。”丹尼尔说,“谢谢你来找我。”
“谢谢我?”肖恩扭头看他一眼,累得说不出俏皮话。
“我很高兴你信任我。”丹尼尔坐在床边,给自己盖上毯子一他坚持要在一边陪床,肖恩没力气争辩,只能背过身不看他。丹尼尔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想到你可能这样一个人回去,回那里……我不敢去想。”
他用力摇了摇头,好像觉得很可怕似的。
肖恩想说没关系,如果真的只有这样的选择,其实也不会很可怕。很操蛋,也就那样。他曾因为脑震荡昏迷,醒来还得从屁股里挖出钱和用过的安全套。他曾给自己包扎过断掉的肋骨,曾因为眼睛里的液体感染几天几乎看不见,活到今天纯属命大,肖恩格林像蟑螂一样顽强。哪怕在今
天,他也有可能想办法活着回去。又或许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总有本钱耗尽运气用光的一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但肖恩很高兴他在这里,而因为他如今在这里,被照顾,被保护,没被继续折磨,想象一个人回去就变得可怕起来。
肖恩什么也没说,在另一个alpha的味道里,他迅速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肖恩好了许多。他爬起来,拔掉针头,成功用双腿支撑起了身体。听见动静,丹尼尔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说:“早上好,感觉好点了吗?
肖恩点点头,看了一眼挂钟,问:“你不应该在上班吗?”
“请假。”丹尼尔自然地说,“嘴巴干的话含一些冰片,你还不能进食喝水。洗漱完我们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