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幽冥教李休与!」
赵极将右手负于身后,放下身段,笑道:「原是李教主大驾光临,我儿阅历尚浅,得罪之处还望教主海涵!」
「赵庄主客气!」
退后的李休与稳稳站定,抬起头,淡淡一笑!可随后又垂下眼帘,遮住眼眸里阴晴不定的光泽。
「在下也有不对的地方!」
转过头,抬起长长的睫毛看看赵青丘,又掉转回目光,对着赵极一拱手,说道:「多有得罪,在下告辞!」
一点都不符合李休与平常的风格,以往意气风发的李休与绝不会如此轻易的退缩罢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整个人都在动摇。
刚刚那两记耳光,碰触到皮肤的感觉,还残留在掌心,之前那偏离了中心的意志还震撼着心灵,从来没经历过的心情正动摇着李休与整个人。
这种时候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以往路遇强敌时的心情。
「不送!」
赵极也不加阻拦,而是退后一步,做出送客的姿态,轻易放走李休与,不想与他正面冲突。
李休与正要一跃而起,却被人厉声留住。
「且慢!」
李休与顿住身形,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是赵青丘。
「李教主,不是说来还东西的吗?怎么,东西没还就想走不成?」
赵青丘已不见刚才的模样,恢复成那个人见人赞的温文公子,只是语气中带着辛辣。
「对,你还不快把我的符还给我!难不成你还要留着不成!」
自从赵极出现,就努力躲在角落里的赵长右,也终于冒出头来开口叫嚣。
李休与正想开口要说些什么,却感到两道锐利到狠毒的目光直奔自己而来,像要将自己的身体烧出两个窟窿一般。
本能回望过去,除了那些家丁们木然的表情,什么也没有找到,是自己多心了吗?
「你还看,快点还给我!」
从不看场合和地点的赵二公子,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是待罪之身,现在正处于落跑中。
「还我!」
又进一步从角落中跳出的青年,已经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醒目的棱角在阳光中勾勒出青年端正的面孔,就连茶色的瞳孔也清晰可见,他若是不笑,可以说那刚毅的表情可以构得上强硬,可偏偏一副龌龊的模样破坏了整个人的感觉。
但……
一瞬间,视野内仍然全部被那耀眼的青年填满,世间万事万物都已退却。
李休与稍偏过头去回避青年直视的目光,不过这一次却很快就回过头来,远远地望定他,露出那风华绝代的笑容,轻轻一扬手,当时吓得赵长右「啊」地大叫一声,一跃跳出多远。
戏谑地看着赵长右胆小的样子,故意用扬起的手,挥了挥衣袖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满意地看到赵长右涨红了脸,然后才将一直攥在另一只手中的锦囊现出来,吊在手指中对着他,讪讪摇了摇,示意躲在别人背后的家伙出来拿走它。
赵长右这回可是吃一堑、长一智,留了个心眼,他知道再接近那个漂亮得像个女人的家伙,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所以十分坚定地向后退了退,死都不肯出来。
李休与却满不在意,又摇了摇,看赵长右再一次谨慎又认真地向后退了两步,方才收回手中的东西,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轻问道:「你不要了吗?」
「你、你……」
赵长右一想到刚刚挨的那两个响亮的耳光,到现在脸上还是热辣辣的疼,马上就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蹦出几个重复的音节来。
知道弟弟又吃了李休与的瘪,赵青丘本实按捺不住,但又碍于在场的赵极,只能走上前去,一伸手接口道:「还请李教主将东西交于我吧!」
李休与却不看他,一双闪亮的眼睛依旧死盯住赵长右,看得赵长右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吓得两腿一个劲地哆嗦,已经有软下去的冲动。
而赵青丘也伸手僵持在那里。
半晌,李休与凉薄的唇里终于轻叹出一口气来,一扬手,就见一个东西稳稳的落于赵青丘掌上。
是那红色的锦囊。
在抬头时,那人衣角翻飞宛若半空轻舞的蝴蝶,早已消失不见……
独留下唯一的,那一分惊艳……
无极山庄,赵家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赵极,在李休与惊艳般消失不见后,才缓缓掉转回头,低下头,看着之前赵长右散落在地上的包袱,赵极慢地说道:「赵长右,你可知错?」
赵长右这才猛然醒悟,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悲惨!
李休与,我和你不共戴天……
「赵长右,你可知错!」
猛然回过身来的赵极对着还呆立在那里的小儿子厉声喝道,吓得赵长右两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长、长右知错了!」乖乖低下头,脸色发青的赵二公子战战兢兢回答道。
「你错在那里!?」
「错、错在……」
赵长右求救般看向身旁的赵青丘,却被赵青丘悄悄地闪避开来。
「你调戏姜家小姐在先,后来又辱我门楣,现在竟然负罪私逃,我赵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我、我……」
看着赵极脸色越说越沉,赵长右支支吾吾却不敢反驳。
「赵长右,今天我若不治你,往后我无极山庄要如何立威,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来人啊!」
「将他送到宗祠,家法伺候!」
「啊……哥哥!」
赵长右一把拽住赵青丘的衣角,泪眼汪汪叫着赵青丘。
「哥,你快和爹求求情,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啊……」
「……」
赵青丘握紧了拳头,使关节处泛起惨白的颜色。
赵长右这才发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护得了他了。
「爹,我、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赵极一声厉吼,四周的众人才醒过神来,跑上前去,架起还在地上的小主子,拖拖拉拉绑走。
「爹、爹……」
赵极一摔衣袖跟上前去,就进了宗祠,把焦急地跟着他身后的赵青丘硬是关在外面。
赵青丘一看他在里面落了锁,是真的着急了。急忙回头吩咐下人,快去把夫人请来,而自己则死命地砸着门板。
「爹,弟弟还小,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爹……」
宗祠内的赵极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请出不知传了多少代的家法,对着被死死绑在长凳上的赵长右,咬紧了牙,狠狠打了上去。
还没等落到赵长右身上,赵长右就叫唤起来。
「啊!爹,长右知道错了!」
「啊!爹……你、你……啊!饶了我这一回吧!啊……」
「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这回才是真打到身上。
渐渐的,叫声一点一点小下去,最后只听见器物打在人身体上发出啪啪声。
「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
门外赵青丘听着赵长右的叫声,心如刀绞,不自觉手下就用了力,竟然砸碎牢牢锁住的房门。
「长右!?」
刚刚起来的赵夫人和三位小姐,紧随其后跟着闯进来。
长凳上,被人捆绑着,浑身是血,不是赵长右又是谁!
「长右!」
赵青丘截住赵极盛怒中还要向下打去的家法,赵夫人紧紧护住了已经疼得昏过去的赵长右。
「你若是再打下去,就连我们一起打死吧!」赵夫人期期艾艾,哭得不成样子。
而赵长右身子上血迹斑斑,手臂软弱无力的垂下,呼吸也轻浅得不规则起来,赵极不由一松手,手中的家法重重滑落到地上,激起满地弥漫的尘土。
赵青丘一见赵极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忙解开绑住赵长右身上的绳子,叫人将他抬回房里。
到了赵长右房内,大夫急冲冲赶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先是翻看了赵二公子被他爹打伤的患处,又坐下来,摸上赵长右的手腕,诊起脉来。
最后已是中年的胡大夫,终于把那口没有喘匀的气喘上来,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放开赵长右的手腕,对着身旁的赵夫人施了施礼说道:「二公子的伤处只是皮外伤,并无什么大碍,只要修养几天就会痊愈!」
「那我弟弟为何还不清醒!」
赵青丘在一旁担忧地开口问道。
「二公子脉象不稳,却是过度惊吓、血气上涌,心慌胆寒所致,倒是要用心好好加以调理才不会落下病根!」
「那他何时才会醒过来?」
「看二公子的伤今夜也许会有高烧,我开几剂发汗的药给二公子服下,公子发过汗后就自然醒过来了!」
「有劳大夫了!」
赵青丘送走大夫,把煎好的汤药给赵长右灌下,回头又劝劝母亲,好不容易将她们哄走,再抬眼时天色早就见黑,已经整整折腾了一天。
坐在赵长右床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腿部,小腿又麻又胀,这才想起来自己从金剑府急忙赶回来,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倚着床边的木栏,顺了顺长右散落下来挡住眼睛的前发,为他掖了掖被角,赵青丘再也挺不住坐在那里睡过去。
夜半,一直昏迷着的赵长右,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的滚动着,渐渐浑身热起来的赵长右,不安地动作起来。神志不清的梦里,全部都是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拿着自己家祖传的家法,拼命追着自己跑,怎么甩也甩不掉。
就在赵二公子被噩梦折磨的同时,一直和衣而卧的赵青丘突然猛地睁开眼睛,轻声喝了一句:「什么人……」
窗口上人影一晃,不仔细去看,绝对看不出来,赵青丘刚想飞身去追,却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凉叫声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