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高塔

“古老的大地上，有一座高塔。”

季杰打开自己曾经写的备忘录，看到这样一句话。

晨曦走过来，在鼠标上摁了几下，关掉电脑。他伸手抱住季杰，额头抵着那人的后颈蹭了蹭：“别看了，睡吧。”

季节“嗯”了一声。

可是半夜，等晨曦熟睡，他又悄悄摸出手机，继续看那段话。

古老的大地上，有一座高塔。

我与古人类想法一致，希望修筑它，借助它往上爬，去谋求安稳快乐的生活。

神嘲笑古人类。

神说，要整治狂妄的我。

他弄乱了人类的语言，赋予每个人不同的生长环境阶级地位，让一些人富有，另一些人贫穷。

人们无法沟通。

人们终日谩骂争吵。

高塔筑起又坍塌，筑起又坍塌，巴别世界荒诞而混乱。

我身处其中，陷入了无限下堕的怪圈。

季杰反复默念几次，觉得能写出这种东西，自己从前还是挺厉害的。

夜静得像死了一样，夜无比漫长。

季杰醒的时候，会将往事一件一件回想，想自己究竟哪步走错了，哪里做得不够好，想如果当初不是这样而是那样，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不同。

睡着以后，他就梦见那座塔。

塔里，每个人都是木偶，被千丝万缕的线束缚着，扔在纵横交贯的铁丝网笼中。

他看见了晨曦。

他挣断提线，在网笼上撕出一个小口，用血淋淋的左手抓住晨曦，固执地问：“你爱不爱我。”

这一问，就问了二十年，或直白，或nei敛，或冲动，或悱恻缠绵。

晨曦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肯回答。

一般这个时候，就会从梦中醒来，晨曦躺在他怀里，抬手摸摸他的头，担忧地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但今天没有。

季杰想了半天，才想起晨曦回老家给**奔丧去了，为这事，两人几天前还吵了一架。

乡下有晨曦曾经爱过的nv孩，季杰总觉得他回去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季杰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堪比修仙，他又觉得，其实自己现在也还是挺厉害的。

高塔夜以继日向他传达一个信号——他错了。遇见晨曦是错，撕开网笼是错，抓住晨曦不撒手更是大错特错。

他很累，他不想半死不活拖着了，他要亲手终结掉。

于是他在微信写下一段话。

晨曦，我放你自由，咱们分手吧。

消息发出去以后，他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楼下传来熟悉的警笛声。扩音器呱啦呱啦，红蓝闪烁的车，领着蓝蓝闪烁的车，一群动画片里跑出来的充气人在楼下进进出出。

季杰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不仔细，又搬来凳子站高半米。

视角改变以后，他越过对面楼顶，看到一河之隔的地方修建起一排崭新的_F_子，长达百米的售楼条幅挂在外墙上，鲜红色的，特别扎眼。最上面的位置，写着2022，但乍一看，又像是2002。

季杰搓搓眼，body前探，踮起脚尖。

这回他看清楚了，确实是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