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孽缘

季杰的堂哥叫季志豪。

趁着他爹不在，季志豪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捧着季杰的掌机左右研究。

大门推开的刹那，他将掌机往屁gu下面一塞，翻开课本抓来练习册和纸笔装模作样，随后看到跟在他爸后面的人，瞬间不淡定了。

“晨曦！你还敢上我家来！？”

大伯一愣。

季杰也愣。

只有晨曦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连脚都没有踏进门坎。

伯娘气冲冲从厨_F_跑出来，挥舞着锅铲直指晨曦是惯偷，还叫他别仗着亲戚关系，总盯着一家下手。她咯叨咯叨，刚开始还说普通话，后来直接飙当地语，活nengneng一只战斗M__chicken_。

晨曦垂着眼，脸色越发难看。

大伯后知后觉，好像才把事情搞明白，疲惫地搓了把脸，吩咐季杰带晨曦去换掉*_yi_fu，推着伯娘往里屋走，季杰好像听见他说，“好了好了，大人的事，找小孩子撒气干什么。”

季志豪拦着不让晨曦进屋，顺便把季杰也拦了，摆明了是借公行私。

这鸟人！

季杰眯了眯眼，刚想绕过去不掺这趟浑水，就看到自己的掌机塞在沙发缝里，屏幕还闪着图案。满肚子愤慨瞬间涌上心头，他没忍住，用手肘碰了碰晨曦，嘲讽技能大开：“你知道贼最喜欢干什么？”

晨曦以为季杰帮着奚落他，没吱声，谁知季杰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顾自说：“贼喊抓贼A！再考考你，臭罂出臭草，贼他_M生的儿子是什么？”

晨曦：“**”

季志豪听懂了，唰唰撸起袖子：“你找死！”

季杰压_geng不怕他，说话声一声还比一声大：“怎么，我说你_M是贼婆子有错吗，拿了我家那么多伙食费，天天给猪潲我吃，现在还明目张胆偷我东西！呵，晨曦荏弱，你当全世界都是鹌鹑，晨曦不敢怼回去，你就以为谁都肯当冤大头A？”

被冠以鹌鹑的晨曦眨眨眼，着实被季杰的指桑骂槐气笑了。

里屋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塑料制品金属玻璃循序渐进。

季杰盲猜，可能是伯娘听到他的话不堪其辱，要冲出来为自己和儿子讨回公道，却被和事佬大伯拉着劝。

_M宝男骂人骂不过，又不敢真的动手，就晾着季杰，蹬蹬蹬跑进里屋求援。

“进来换_yi_fu吧，别着凉。”季杰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竖起拇指往客_F_比了比，头也跟着一偏。

“不了。”晨曦往后退了一步，直接从挑檐退进雨中，礼貌笑笑说，“我直接回家。”

也不知道是被雨淋了脑子发热，还是真心看不过眼，季杰想都不想，发狠把晨曦拽了回来：“傻子吗你是，没看见那么大的雨！”

里屋又开始砸东西，间或还有季志豪的嚎叫，以及他_M泼妇骂街式的数落。

“同学。”晨曦还不知道季杰的名字，“其实你们家的事**”

“这不是我家。”

短短五个字，晨曦被季杰堵得无话可说。

大伯揉着眉心，疲惫地走出来，见两个孩子还僵在门外，就朝季杰招手：“来，大伯跟你商量个事，小晨你也来。”

季志豪和他_M居然没有跑出来唧唧歪歪，季杰以为不爱理事的大伯终于公正一回，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太过天真，要不书上怎么总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呢。

大伯先是给出一堆理由。

譬如伯娘的娘家人过两天要来看望，却被他季杰捷足先登站了坑位，家里没用多余的位置接待。

譬如他和季志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天天在家里闹得_chicken_飞狗跳，这对两个月后即将升初三冲刺中考的两人都没有好处。

再譬如**

后面的话季杰也懒得听，无非都是借口。

不过他倒是好奇，大伯要怎么解决他这个大活人，如果能把他退回城里，回到父M_身边，那是再好不过了。

大伯两指捻起紫砂杯，抿了口茶，终于将前置部分讲完，开始切入重点。

“我和你伯娘商量了下，你和小晨投缘，他_M_M又是伯娘的远_F_表妹，满打满算，两家还是亲戚，你呢，先搬到表哥家住上几天，等伯娘的娘家人走了，我就把你接回来。”

投的个什么鬼的孽缘？季杰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把他当皮球踢A，还是二道贩子卖猪A？再说，大伯的老婆的远方表妹的儿子，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算是哪门子的表哥？

晨曦面无表情，低着头不说话。

大伯拍了拍他的肩：“小晨你也别担心，你家的经济条件不好这我知道，阿杰的伙食费我们会双倍支付的。”

晨曦shenshenxi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家里的事我说了不算，得先回去问问**。”

大伯赞同道：“是是是，所以刚跟你_M通过电话，她同意了，还说你在家乡太过孤单，难得有个伴，她很开心。”

晨曦又不说话了。

季杰怒火中烧。这压_geng就不是什么商量，老爸把他临时扔回乡下是这样，大伯把他临时撵走也是这样，说白了自己就是个充电话卡送的，“大人们”想扔哪扔哪，从来没考虑过他的_gan受！

“阿杰？”大伯又再催促，还伸手推了推他。

季杰腾地站起，脚下生风走进客_F_，过不了多久就拉着行李箱出来。

人逐客令都下了，腆着脸赖死不走不是他的风格。再说住哪不是住，就晨曦那怂样，还能宰了他不成？

等住下了，给老_M打个电话控诉，陌生人不比大伯，老_M知道了肯定会飞奔过来接他回家的。

就这么定了！

季杰雄赳赳气昂昂，临走前还夺回了掌机。大伯皱着眉，但终归没说什么，背过身去打电话，把单位的司机又叫了回来。

两个孩子再次并排站在挑檐下。

晨曦看季杰活nengneng一个哑炮似的，火发不出来，光滋滋冒白烟，就劝他说：“别怄气，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跟你大伯好好说说。”

“愿意A，怎么不愿意？”季杰咬牙切齿地说，“我看到季志豪那头猪就烦，能让我换个地方住，我还得谢谢他们呢！”

“可是我家**”

晨曦还想说些什么，车子却已经到了，大灯在稠密的雨中晃得他们睁不开眼，喇叭嘟嘟作响，堵住了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季杰是想破十个脑袋都没有想到，就隔了不到10分钟车程，几条巷子，环境居然能差那么多。晨家连个详细的地址都没有，司机绕了好几圈，才在晨曦的辨认下停在巷口。

巷子应该是那种老式石板路，差不多一米八宽，两边全是只有在博物馆才能看到的泥瓦_F_，车子进不去。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巷子低洼，现下全泡着黄褐色的雨水，还带了一gu子腥臭难闻的味道，季杰打开车门后就一直愣在车上，咽了好几回唾沫也没敢把脚伸出去。

晨曦倒是自若，撑伞从另一边下了车，还专门绕过来跟季杰说：“回去吧，跟你大伯好好说说**”

他的小tui泡在污水里，还有邋遢漂浮物围着打转，他的伞是破的，偏长的刘海被雨水打*贴在额前，扎得眼睛都是眯着的。不He身的_yi_fu被全部打*，厚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一整个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人，顶着暴雨扯着嗓子说的每一句善意的话，听进季杰耳朵里却成了三个大字——你不行。

一生要强的季杰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蔑视？

他鼓着腮帮子，干脆连伞都不打，走到车尾狠狠踹了后杠一脚，吼道：“给老子开尾箱！”

晨曦连忙把伞挪过去挡他头上。

只是人可以蹚水，箱子里的东西不行。

季杰拎着行李，三步一踉跄，才走了十来米就支撑不住了，只好把箱子搁在高出水面的石墩子上，喘着气问：“还有多远？”

“走到巷尾，左转，第二个口子拐Jin_qu，再往前**”

“你家住那么偏僻！？”

晨曦长长呼出一口气，把伞递过去：“拿着。”

“我要抬箱子还要帮你打伞？当我奴隶呢？”

晨曦叉着yao，没好气地纠正说：“是你打伞，我抬箱子。”

只见季杰口中的弱_chicken_鹌鹑一手抓着提把，另一手扳着箱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上一翻，稳稳当当扛在肩上。季杰的zhui角抽了抽，就看到已经大步走进雨里的晨曦回头，凶巴巴地说：“快跟上，村里的池塘被雨水没过，沟渠又多，你迷路乱跑待会淹死了我赔不起！”

季杰以为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了。可等真正到了晨家，才获悉另个一更加劲爆的消息——晨曦连他的远远远_F_便宜表哥都不是，伯娘的表妹确实嫁给了晨曦爸爸，可她充其量只能算作晨曦的后_M。

这位后_M和晨曦他爹D_D妹妹长年住在省会，把晨曦这个事实孤儿扔在乡下，夫Q两人挣的钱几乎没有一分是能到晨曦和他**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