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到二层,门开。

对话结束在封闭空间,裴子野皮鞋率先出去,刘梦迪紧随其后。细长的高跟鞋衬的两条腿更细更长,春光无限。她确实漂亮,丁凯一晚上都没忍住多看一眼又一眼,裴子野却圣人似的,从头到尾目光坦荡,连姑娘那张漂亮脸蛋都很少盯着看,是真的不感兴趣,也是,见过晶润无暇的镇住,更靓,更美。

美色当前而丝毫不乱,他是个柳下惠。

一个对姑娘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柳下惠。

办公室夜深人静,人都走了。刘梦迪回自己桌上拿了车钥匙,跟裴子野挥手说拜拜,这就离开。

裴子野昨天收到升职通知,今早上搬进办公室,东西还没收拾,多少有些乱。不是他的东西论,而是上一任经理买了太多不相干的东西,什么盆栽,摆件,盲盒手办……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样也没带走,非要留给下一任经理,说是送点特产,其实就是懒得收,没地儿放,嫌累。

裴子野对这些不感兴趣。做销售在外面奔波已经很烦,回到办公室看见乱七八糟的环境更烦。晚上开了个表彰会,拿了奖金奖杯,他把东西随手放在沙发,看着杂乱无章的办公桌深呼吸,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定。

在这个行业干了快十年,确实练就了一身金刚铁骨的本领,能做到波澜不惊,处事不变。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业高峰到来的第二天,感情却被月老记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玻璃茶几上还摆放着那只漂亮的白色礼物箱。裴子野看着它,在落地灯昏黄的光线里站了很久,然后叹口气,走过去,拿起了里面来自内罗毕的明信片。

翻一张一张的翻。一张一张往下看。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是在这一刻,希望两个字突然就变得多了一丝可实现的期待感。明信片有风景,有人文还有动物,譬如大象,长颈鹿,以及已知望着镜头笑的黑蜘蛛猴之类,从最上面找到最下面,他甚至看到了一个东非当地顶着花盆在走的小男孩,也没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包裹外封上有地址以及电话,看起来是国际长途。不过下面还留了国内中转站的号,应该能查到信息来源。

在这个深夜,这个拿到奖杯和奖金的深夜。他本来应该去好好喝一杯,庆祝自己灿烂的人生在35岁这年终于做到小高管的位置,实现曾经升职就喝到天明的豪放诺言。

可是这一秒,当裴子野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突然觉得酒精不是奖励,而是痛苦的术后麻醉。

脑子里有一丝晕眩,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国内中转站的号码。向对方报快递单号,查询寄件人的相关信息后,他听见那边敲键盘,然后是鼠标的咔哒点击声,以及一点很小声的抱怨,网络怎么这么慢,不是昨天刚刚交的网费。

昨天,又是昨天。裴子野手掌撑住额头,稍微弯下了腰去,眼前发灰。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好像就喜欢突发性集合,一股脑发生在昨天。留下来的隐藏麻烦,则是会在第二天用正在进行时的方式极速俯冲,将人撞个稀巴烂。

怎么会这么巧?昨日,今日,一切一切。

究竟是谁沉船大西洋,飞走了一只飓风蝴蝶,然后撞断了巴黎塔顶的钟,砸向整个世界,令其彻底倒塌倾斜?

“哦,查到了。”网点工作人员说,“这个寄件地址是在内罗毕当地最大的邮局,时间是当天的早上7点,包裹重量2.24 kg,里面填写的类别是纪念品。”

“我知道。”裴子野并不想听到这些前奏,他只关心一点,“寄件人是谁,是不是姓陈?”

“不是。”对方说,“寄件人显示的是Jackson Bread,一个老外。”

裴子野怔了怔,从那些明信片中找到其中一张。那是一家纪念品店,门头是用一颗又一颗橡木树枝装订起来的纯天然牌匾,名称就叫Jackson breads store,杰克森布拉德的店。

裴子野心中存了一丝疑惑。他没有去过东非肯尼亚,显然也不认得这个外国人。难道是有人填错地址,所以才把东西物送到他这里来?

沉默稍纵即逝,他将明信片放进盒子里,问:“如果寄件人不是姓陈,那很有可能弄错了。能不能请你们打个电话问一问,如果真是搞错了,明天可以让小孙上门取件,重新邮回去。费用不用担心,我出就可以,也不会拒收,就当转寄,不会给快递站添麻烦。”

“您这边不是姓裴?”工作人员问。

“是姓裴。”裴子野说。

“您的手机尾号不是0470?”

“是。”

“既然如此,那没有送错啊。”那边笑了起来,好像不明白他怎么回事,“裴先生,可能是您在国外的朋友给您的礼物吧。像这种国际快递一般不会填错的,他们那边写了单,工作人员会专门去核对地址,确定没误差才发过来。您姓裴,手机号又没错,肯定是给您的东西啊,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逻辑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纰漏。裴子野静了几秒后对他说谢谢,然后结束通话。

他仰头叹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搞错的不是工作人员,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内心里还潜意识的责怪当时的分开,所以他不想再抱有任何错误的希望,不想重蹈覆辙,走当年老路,更不想再一次的期望,然后受伤害。

没有过多时间磨蹭,将上任经理留下的手办植物全都装进箱子里打包,裴子野在12点前将办公室收拾的焕然一新,只留了一张原色木桌,一台电脑,一个书架和缘由的沙发茶几,其余小物件全都搬去了仓库,让它们等待新的主人。

1215他走出恒润大楼,开门的瞬间又是一股风。

不过过了凌晨温度降下来,倒没那么热,比白天太阳上班的时候温柔不少。

他不由感谢月亮。心口归一,实实在在。

炎热的天气让人难受,解开衬衣上面的扣子,他去单位后面提了车,坐进去转了弯,空调风吹过舒适宽敞的空间,不由松了口气,领带拆掉放一边,心想这才是塘沽正常的夏天。凉爽的,有风声但不燥的,美好夏天。

这样凉快的夏季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了。裴子野很快发现,从陈迹离开之后的好几年,没有一个夏季塘沽不是高温,不是热到让人想一口扎去湖水。温度表日渐上升,一天比一天高,直逼40的折线简直是把一座大火炉搬到天空,连雨水都掺杂了熔岩,是老天失恋生气,刻意要烧死可怜的工作人,平复失恋的痛苦和伤痕。

年会开了太长时间,晚上没有吃饭。钛银色的lexus es300沿着道路向前方走,稳的行驶一段,在武清区的一条街停下。这边有路道泊车,裴子野熄了火,沿楼梯上顶层,进入酒吧的瞬间,眼前是一片昏暗氛围的暗。

没有混杂吵闹的音乐,驻唱在台上演一支老调爵士,台下卡座有人在喝酒聊天,好像属于年轻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一切一切,只是帷幕拉开后的一个起点。

在吧台坐下,裴子野酒柜扫了一遍。正要抬手点单,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怎么是你啊?不忙啊,来这边玩。”

裴子野听这道声音耳熟又陌生,乍一瞬没想起来是谁。等转身看清对方那一圈小胡子,记忆一个大浪滚进脑子,他从椅子上起身,跟对方握手:“徐来?这么巧,你也来这边。”

“是啊,台上唱歌那我女朋友,我过来捧个场。”徐来身边还跟了另外几个男女,看年纪也跟他差不多,都30来岁。不过穿的很时髦,谁也没当面八卦裴子野是谁,就觉得这帅哥个子高,虽然是个单眼皮,但特别舒服,特别帅。

“你们先去玩,我说两句话,老熟人。”徐来打发走伙伴,在高脚椅坐下,冲调酒师一勾手,“一杯长岛吧,你喝什么?我请。”

裴子野见他拿钱包,按住徐来,抽了张卡:“我来吧,刚充的费。”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徐来冲调酒师一抬下巴,等裴子野叫了杯随机cocktails,问,“你还在那儿上班呢?现在怎么样,忙不忙,活不累吧。”

他北京人讲话直爽,脑子也直,有哪说哪,不顾那么多。裴子野确实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徐来。天津现辖16个区,124个街道,1853个社区,酒吧多的数不胜数,能在这地方碰见熟人,这概率确实让人意外。

“还在那儿。”裴子野估计徐来也不记得在哪,随口一说,“干销售哪有容易的,无非就是混个生活费,能吃口饭。你现在还开餐厅,在滨海?”

“甭提了,滨海那边太没劲,我现在搬到河西玩去了。”两杯酒上来,徐来狂饮一大口,杯子吧台一放,问裴子野,“一眨眼三十多快奔四了吧,你这几年过挺好啊,结婚没,打没打算要小孩?”

他心粗,就一般聊天,也没往别处想太多。话说出口,听见台上女朋友切了歌,好像歌词里头有句什么我要的爱你为何不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裴子野跟陈迹在一起,他俩是同性恋。

“不好意思了兄弟,怪我,罚一杯。”长岛也不算度数太低,徐来一口闷了,冲裴子野双手合十,“同性恋要不了小孩,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裴子野一笑,说:“不会。”

他本来不是什么太拘小节的性格,计较倒不可能。就是多少心里有根刺拔不出来,有人提起陈迹这个名字,那根小刺就在他心里晃悠一下,不至于流血,但疼的可丁可卯,确实够折磨人。

徐来见裴子野低头喝酒,估计是不高兴了。等新的长岛上来,一碰杯,问:“好几年没见,陈迹还好吧?他那店是不挺忙的?也是,从备料到烘焙全是一个人,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他不累谁累。我看他今晚没跟你一起来,又在家睡呢吧,八成跟以前一样死活不当夜猫子。你说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么早搞养生干嘛,谁能确保健康人生能成仙活他妈两百岁,我看他是疯头了,大好人生,竟然选择当老头老太太肆意早睡浪费。”

今晚的cocktail有点烈,裴子野才喝了三口,就觉得醉。他大拇指抚摸着冰杯的口,眼珠子被暗光照的黯然,仔细一看还有点阴霾。看了几秒,裴子野问徐来:“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啊?”徐来被他一问,反倒蒙了,“啥意思。”

“哦,陈迹没和你说。”裴子野见徐来一张脸满是震惊,那嘴大的恨不能塞个鸡蛋,低下了眼睛,终于在今夜露出了一丝情绪起伏,“他和我分手了,算时间昨天整两年。不过你不知道的话——”

裴子野抬头,酒精消磨了血,才在暗光里看徐来,说:“确实不应该。”

陈迹只有徐来一个铁瓷。郁琰

连他都不知道,那见证了两人之间感情历程的除了有幸参与的本人,还能有谁?

他们这一路爱得死去活来,到最后也没能有好下场的爱情。

除了他,在意的还他妈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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